第9节
他只知道文静选的背景音乐是自己学生时代偶像迈克杰克逊的《dangerous》。 只知道她动作如行云流水，姿态似轻盈雀鸟，奔放、灵动、刚健有力甚至热辣，让人忍不住看得目不转睛。 他觉得自己心情正如同此刻耳中听到的歌词。 .她的步调，她的秀发，她的容颜，她的线条，一举一动似有魔力…… 没魔力又怎么能让印小青这种有点轻微小洁癖的人看到文静挥汗如雨不觉得脏，反倒认为她仰头甩发抛撒晶莹汗珠的动作很是惑人。 “这小姑娘跳得真好看！”青霞张嘴便替她儿子说出了心声。 之后她又开始疑惑觉得文静有些面善，像是在哪儿见过。 冥思苦想一阵后她忽然拍了印小青一把，问道：“你觉得她面熟吗？是不是咱们小区业主啊？前两年冬夏季节好像是咱广场舞的领舞！” “我又没去跳过……她是隔壁那栋的。”印小青嘟囔了一句，领舞是谁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不过好在认识也算能回答他妈妈的问题。 母子俩说话间台上的文静已经一曲舞罢，她灿烂笑着冲观众抱拳行礼而后退场。 望着顾文静离开的背影，印小青忽然有了一种想追过去聊两句的冲动。 然而，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几大包零碎东西，又瞟了一眼等着看表演的老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会会她。 “妈，我想去一下厕所，你自己在这里继续看看行吗？”最终印小青还是没实话实说，怕老妈盘问。 “去吧去吧，东西搁这儿我等你。”青霞看见台上又跳了起来当即兴致勃勃开始观看，头也不回的挥手让儿子自便。 这厢，文静激烈运动过后正热得不行，在后台左右张望连声询问：“我的杯子呢？谁见着一个嫩黄真空杯啊？渴死我了。” “没见着，矿泉水也喝光了，最后面还有半箱脉动自己拿呗。”会所行政助理也满场窜着忙得头晕，顺口这么回答。 “脉动啊……”文静蹙眉有些犹豫，她不想喝甜水，也没法马上去超市买，怕万一有人找不敢离开。 正为难中，忽然有人手握一瓶依云从侧后方递了过来。她惊喜的顺着那修长干净的手指，结实有力的臂膀向上望去，顿时看到了印医生没什么表情的帅脸。 然而，文静觉得她从对方眼色中看到了一丝期待，于是立刻笑着接过矿泉水，打趣道：“哎，印医生你可真是及时雨诶，每次我有需求的时候你都会闪亮登场。” “来买东西，刚好路过。”印小青拎起手中一个有水有零食的袋子示意。 “哦，真巧。”热得面颊微红的文静笑了笑，拧开瓶盖就开始大口补水。 因喝得太急有些许晶莹清水从她嫣红的唇中溢出，顺着白皙颈项往衣领深处滚去…… 看着文静喝水中米分唇微动，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样子，印小青不由觉得自己仿佛有点心跳过速。 他默默按住自己脉搏测了一下窦性心律，居然接近九十了！ 此刻，印小青忽然想起了念书时讲师让他们测心率的一个玩笑，说在场的身体健康学生有谁窦性心律超过九十就是暗恋他…… 暗恋么？想到这个词他觉得自己呼吸也开始有些发紧，不行，必须得说点什么不能胡思乱想了！ “刚才你跳的是什么？韵律感挺好可又不太像舞蹈。”印小青说完脑海里就又浮现出先前的动感画面，同时无奈地察觉到自己心跳在继续加速中。 “bat。”文静故意说了一个英文词组，让医生猜。 身体，搏斗……？印小青不懂健身可英语绝对比顾文静好百倍，自行翻译道：“搏击操？” “嗯，算是吧，这个叫战斗有氧，融合了空手道、跆拳道还有太极之类的，我自己设计的套路动作。”说到最后，文静略微流露出了点得意神色。 其实，比起教瘦身普拉提她更喜欢练战斗有氧，跳一场下来酣畅淋漓的，仿佛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练家子？”印小青说的是一个肯定疑问句，自己能设计动作那一定有专业的练过。 “嗯，”文静放下矿泉水点点头，“跆拳道黑带，其他的诸如自由搏击之类也挑着随便学了学。” 学跆拳道这事儿是顾妈妈深以为憾的，一直认为乖女儿就是学这个才不够斯文淑女，早知道当初该让她去学舞蹈。 “挺厉害。”印小青却没觉得会功夫有哪点儿不好，漂亮女孩就是得有自保能力。 他表示佩服，同时心道难怪揍未婚夫时的动作那叫一个娴熟有力，洒脱不羁。 两人闲聊了一小会儿之后，借口尿遁的印小青很是遗憾的表示自己得回去了。 文静也说她还有事儿要做，分别之际她又叫住印医生问他：“你下周什么时候轮休或者晚上有空啊？我还欠一顿饭呢。” 印小青心中一喜真想立刻笑答“随时有空”，等琢磨自己近期日程后却有满腔苦水开始翻腾。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居然——完全没空！ “医院组织了下乡义诊，要进山去好些村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印小青语气表情里满满都是遗憾。 他是妇产科唯二的男医生，另一位老师腿脚不方便去不了，于是，他必须去不可能换班。 “哎呦，我现在听到下乡两字就头疼，明天我也要出发去乡下。去见那些愚昧无知又贪婪恶心的……亲人。”顾文静望天翻白眼。 而后她又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向印小青：“你这种妇产科男医生跑去乡下干嘛？哪个农村妇女会乐意你看诊啊？当心挨揍哟。” “因为，女医生护士太多，或许需要男的干粗活。”接到这个光荣艰巨任务的印小青其实也很无语。 文静嘻嘻一笑：“真是辛苦你了。那咱们等回来再见吧。” “嗯，回头再见。”印小青挥挥手告辞。暗地琢磨，这回下乡无论多忙也得随时联系着她，不能太被动。 ☆、第18章 见义勇为救男童 周六凌晨，累得快散架的顾文静被向羡予从被窝里硬生生拽了起来，冷水泼脸整装待发。 “真是起得比鸡还早！”文静嘴里叼着全麦面包嘟嘟囔囔，在揉眼的同时抱怨不断。 然而吐槽归吐槽，该出发时还是得出发。 没多久，她就和爹妈一道带上吃穿用各色探亲礼物，顶着晨曦中还没回家的朦胧圆月，驱车踏上归途。 父女俩交换驾驶全程基本不曾停歇，一路疾驰从绕城高速开到国道、省道再迈上乡村小道，终于在临近黄昏时抵达了没有一朵花儿的花园镇。 将汽车扔在镇政府旁的停车场之后，归心似箭的顾建军立刻准备去长途车站雇摩托车继续前进。 文静却指着路边一家砂锅米线不乐意迈腿：“我中午就噎了点饼干，快饿死了，吃两口再走呗。” “呸呸呸，”顾建军火速往地上吐了唾沫，又点着文静脑袋教育，“今天都七月十二了，别嘴里挂着死啊活的，晦气。家里肯定有饭给你吃，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不要，我饿得一步都走不动啦。吃了再走好不好啊？爸爸你最疼我啦，不要让我挨饿嘛！”文静没去反驳老爹的封建迷信，也放弃嘲讽他期待的那个所谓家中肯定有的一定是剩饭、刷锅水。 她只耍赖卖萌，就差没原地打滚。 即便是爷爷奶奶家留了饭文静也没胃口去吃。 不用猜都知道，一顿饭时间绝对不知道看多少白眼，还得被迫听女孩不该上桌、不该继承家业之类的屁话。 最终，向羡予再次和稀泥做调解员。 “哎，老顾，吃碗米线也耽搁不了一小时，进去吧进去吧，在门口闹像什么样子。”说罢她就率先牵着女儿的手进了那破旧小餐馆，顾建军无奈只得妥协。 一家三口草草吃了点东西打尖儿，随即赶在天黑之前雇了三辆摩的继续前行。 颠簸着走过一段九曲十八弯的狭窄山路之后，在天擦黑之时终于抵达了顾建军的老家，不见任何荷塘的白莲村。 文静一手扶着被抖得七晕八素的妈妈，一手拎着茅台酒，在村头的大槐树旁下了车，和拎着另外两大包礼物的顾建军一起沿着黄泥路往村内走去。 进村没多久就到了文静大伯家，青砖院墙门口支着一个烟摊伴着大堆零食，一盏十瓦的电灯垂挂在守摊人头顶，在朦胧夜色中特别显眼。 “哟，是二弟回来了啊！稀客稀客。”守摊的黑胖中年妇女见文静他们走来立刻笑着打招呼，同时一双笑得快成窄缝的双眼滴溜往三人拎的东西上看。 “大伯母好。”文静礼貌却并不亲切的向对方问好。 此人名为万慧如，自称三十年前是白莲村一枝花，后嫁给村支书长子顾建国后才不得不隐退江湖。 文静一直认为论贪吃贪财大伯母肯定在本村首屈一指，论长相那也铁定第一，倒数的。 “这次你们回来的有点迟呢？你看我都先吃完来看摊了，建国大概还在和爸喝酒，你们赶紧去啊，晚了菜就没啦。”万慧如扯着大嗓门这么对建军说。 这话引得文静差点看着自己爹笑出声，幸好她闹着先吃点垫肚腹，果然有先见之明！刷锅水谁爱吃谁吃去。 文静一面庆幸一面和沉默着没吭声的爹妈一起穿过两条小巷，去了爷爷奶奶家。 进院门之后，抬眼便看到头发花白有些佝偻的奶奶正在廊下手搓衣服。 见二儿子一家回来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二楼最里面两间你们住，被褥都准备好了。” 她说话就像是在例行公事，脸上没什么笑容，完全没有见着久没归家儿子的欣喜。向奶奶问好后三人又继续往里走。 进堂屋一看，顾爷爷果然在吃酒。陪客是大伯一家子男丁，顾建国、顾文翱以及刚挨了揍的顾文翔。 桌上也就一碟花生米尚存痕迹，其余的菜都只剩汤水。老大顾建国见他们来还笑着问：“吃饭了吗？” “……”顾建军脸色不怎么好看，略做犹豫后答道，“吃过了。”说完还示意文静赶紧孝敬上茅台替换他们正喝的红星二锅头。 “哎，我还说想请弟妹做俩菜大伙儿一块吃呢。”顾建国很是不要脸的如此回答。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气得文静想挠墙——合着我妈在你眼里就是干活的老妈子啊？ 每年都回来你们就不知道我们得连续赶路一整天啊，汤都不给留一口像话么？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心里想想罢了，在顾家，压根儿就没未婚女孩的发言权。 还没等文静默默发泄完心中郁气，坐在上席的顾爷爷就一脸严肃的敲着旱烟杆开始冲她训话了。 “你看你穿的什么鬼东西，那么短的裤衩还穿外面，简直不像话！”顾爷爷看着文静的t恤、热裤直皱眉摇头。 少顷他又在吞吐烟圈儿后继续吩咐：“小贾前日过来了一趟，听说你要退婚？这怎么行，老顾家可出不了这么丢人的事儿！等回去了和他好好说说，别再闹脾气使小性子。” 如此不讲道理、不考虑实际情况、不为女方着想的话一出口，差点把文静气得跳脚。 “他先出轨另外找女人才退婚的。”她瞪着一双死鱼似的眼睛无可奈何的解释。 “那也是你的不对，看不住自己男人还不够大度。”顾爷爷连连叹气摇头。 顾文翔为报仇雪恨也在一旁不断煽风点火，文翱堂兄倒还客客气气的，什么都不曾说。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文静被爷爷等人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育弄得很是内伤，借口开车太累要回房休息才终于解放了耳朵。 长叹一口气后她依旧觉得自己实在憋屈得厉害，想要出去透透气。 听到楼下几人还在喝酒吆喝，她不想从堂屋穿过，于是直接翻窗下楼，反正距离也不算高。 此时不过晚八点，晚风徐徐还算凉爽，村里有不少人在室外散步纳凉。 文静奔着消暑透气的目的漫步村落，不多久就走到了村尾河渠边的柳树小道上。 月光下，她隐隐约约能看到好几个小孩在河边的洗衣台上踩水嬉戏，不由有些小担忧。 这是一条人工灌溉渠，至少有三米深，堤岸很高不易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