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大堂里坐着的几个人,昨天她见过的。他们昨天一起吃过东西,喝过酒,可今天却好像并不认识。进了门各坐各的,抱怨这水路难行,才在船上呆了一天,脚都软了。有两个相互攀谈起来,也完全是不相识的样子。 宁老头交货的时候,她就跑到大堂里去看。大胖子看了她几眼,也不赶她,还叫人拿碟子装水给她喝。她过去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就是水而已。 这时候昨天有个来过的客人,吃完了要结帐的时候才发现没有钱。只说是自己钱丢了。明明是有多少的。刘小花也记得,昨天他给钱给得挺爽快,不像是吃霸王餐的人。他找掌柜的说情。大胖子仍是笑呵呵“两位仙家就没有值钱的东西?抵一抵也是好的。” 可那两个人左搜右搜,半点也没有。只莫明“不会呀。怎么会呢。”似乎想抵赖,可放了几个架势竟然没招出灵,大胖子只冷笑,说“仙家以为我们这里是好欺负的?”最后他没办法,拿了个认了主的灵器出来。百般不情愿结了契,转给店家去了。店家好好的收下了,才让他走。 再有连灵器都拿不出一样的,大头就会过去,叫后厨过来请这几个去别处说话。不要耽搁了生意。 宁老头收了钱,看到刘小花站在水碟前头吓了一跳。立刻叫她“花花,回去了。”小心回头看了大胖子一眼。 胖子也不理他,只是低头打算盘。 宁老头跑去抱起刘小花就走。人虽然老了,手劲可大。长年挑东西力气也有。虽然觉得这狗怎么重得吓人,还是毫不费劲就把她拎走了。大胖子望着他的背影笑笑。 刘小花出去的时候,回头又看到一个人从船上下来。这才肯定昨天自己没有看错。 她汪汪叫了几声,走在人群里的程正治向这边看了一眼,可宁老头抓着她转身就走了,程正治并没有看到什么,只以为是野狗,笑嘻嘻跟方白说着什么,随着厉天行一起点楼里去了。 刘小花又叫了好几声。宁老头飞快跑回营地,进了帐篷严声正气“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是不是遇见了认识的人?” 刘小花拱爪。 宁老头这下眉头皱起来“这可难办。”让麻子抓住刘小花不让她动,生怕她不知道轻重冲出去要救人,对刘小花说“好孩子,这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这个东西,我们货郎巴不得遇上。可那些仙家,是断断不愿意遇上的。” ☆、第136章 如意(五) 宁老头点了烟袋沉默着抽完了一袋烟,才掀开帐篷向外瞧。 刘小花连忙伸着狗头要看,麻子一时也按不住她被她向前走了几步。 外头雾茫茫一片,看不见水面也看不见那幢楼了。只听到有什么在地上蠕动。“是蛇吗?”麻子问。 刘小花也分辨不出来。 宁老头侧耳听了好半天,才说“是河要走了。” 刘小花奋力挣扎了一回,麻子全身都压到她身上“不要命了!” 黑皮冲上去就给麻子一口,麻子吃痛松开手,刘小花就冲了出去。她凭着记忆往河边跑,可跑到那儿一看,什么也没了。雾气已经在散,月光下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路往陈镇方向去。 她在地上踩踩,干的。没有半点水渍。 一条磅礴的大河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原先应该是楼的地方,除了一些厨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周青跑过去拨弄了半天,示意刘小花过去看。 那边都是些骨头什么的。刘小花没看出是什么动物,到是看到一小块下巴部份的骨头上有颗金牙。 毫无疑问,这是人骨了。 麻子问宁老头“师父,这河去哪儿了?” “走啰!”宁老头眯眼望着远处。 “没人找得着了?”麻子好奇极了。 “也不是找不着。” “那要怎么找?”麻子猴急。这么大的财路,做行商的谁不想知道呢。 宁老头却笑,说:“这可不能告诉你。” “为嘛!!”麻子抓耳挠腮“您瞧我们这一次赚了多少!再多做几次,您都可以归乡去了。您就不急?” 宁老头拿烟袋打他“钱是这么好赚的?!” 麻子还来了脾气“您不告诉我,我去问别人。陈镇就有仙家可问,未必不比师父您一个跑四方的知道得多。” 宁老头好笑:“那可真未必。” 麻子将信将疑。 “没仙家的时候,就有我们行商了。那时天火降世,梦中传道,还是我们行商先见识了,才传播给世人知道。往往有些异事奇境,也都是行商遇见了,再告知宗门,宗门派遣弟子前去探究。”宁老头说到这个,十分自豪“就说识物之类,活百来年的小仙家未必比我这活几十年的走得路多见识广。人家一闭关,就是几十年,可我们行商,一年四季脚下不停。” 麻子不信“师父你蒙我呢!” 宁老头大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有些东西,我们知道的,他们未必知道。他们知道的,我们未必不知道。你以后就懂了。” 麻子琢磨半天,也拿不准宁老头这次是不是哄自己的,最后也没法,认了罢,跟着宁老头身边嘀咕“师父你就告诉我吧,我真不去冒险,我就是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刘小花也跟着宁老头打转。 宁老头逗了他们一会儿,才说:“要找这河,要的东西多,有些东西我老头子一辈子只听过名,见都没见过。那好些东西全买回来花的钱,是我们今天赚的几百番也不止。就为赚这点钱,去找那河?本都要亏完了。傻孩子!” 说完起兴道:“要说见多识广,咱们行商的东家西里陈氏的人才是这个!”说着指指陈镇那边,比比大拇指。 陈镇就在西里东面。 说起行商,宁老头有意让自己徒弟知道多点“西里陈氏和忘川重月宫原是同宗,西里陈氏的老祖宗安康公与重月宫的老祖两兄弟志不同道不合,那时候,重月老祖身为嫡长做了一族之长后,意欲往修道之路上走。可安康公坚守祖训不肯入仙道,以为陈氏后人当以掌理祖业维持行商行馆为重,于是才分了宗,安康公带着人到了西里,聚集之地渐渐就有了陈镇。而重月宫那位去了忘川。” 刘小花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宁老头见刘小花只是默默坐着,到有些心疼她,只以为她失去了主人,心里难过。把自己攒的肉干,又给了她一些。刘小花不愿意再吃他的东西,只好强打起精神来,不再怏怏怏不乐。 之后一群人还是回到营地,等到第二日天亮了便动身进城。 陈镇说起来也不大,很小的地方,但是异常繁华。 刘小花原本打算进了城就跟宁老头告别的。可到了行馆才知道,陈家家主今天办寿酒,行馆里的货郎都去讨酒吃,宁老头自然也不能免俗,把行馆的那一份钱交了之后,就带着麻子和刘小花往陈家去。 陈家主宅就在镇子中心。好大的院落,五进五出恐怕也不止。麻子看得直咋舌。不过陈家外头招呼行商的主事十和气,见到宁老头带了狗来也并不以为意,还笑他,怎么几只狗瘦成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 宁老头抽着烟袋跟他寒暄几句,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说“我今次可遇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刘小花连忙紧走几步,跟他近些。 主事一听的拉着宁老头走到人少的地方“什么事故?” “我遇到河啦。就在镇子外头。”宁老头说。 那主事的一听就明白,‘咿’了一声“你到是运道好,今日要讨个赏了。”立刻招了个伙计来,让他照应着前头,跟宁老头说“你来。” 带着他急匆匆往后头的院子去。 宁老头见刘小花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并不赶她。 一行人进了后面,主事的让宁老头稍等,去厅里一会儿,才出来,招手让宁老头过去。 宁老头连忙拍拍衣裳上的灰,又扯了扯衣角,把烟袋子别在腰上,才进厅去。 这次主事的人再不让刘小花跟了。 让她在外头等。 刘小花便跑到门边上往里头望。 先看到的是宁老头的背影,他站在堂下回话,向上座的人讲自己是怎么遇上的,那楼里又有些什么样的人。 宁老头说得到有条理,最后道:“出来的时候,遇着了仓田家的管事娘子,带着厉家的小先生,随家的公子,另有重月宫与鳞山的几位仙家。这几个人小老头是见过的,所以认得。” 刘小花到吃了一惊,没想到宁老头竟然认得这许多人。 堂上便有个女孩声音问“随家的公子和厉家的小先生都是田城的,你认得也不奇怪,怎么认得仓田家的管事娘子?” “有一次在田城的时候,遇着她去厉家拿东西。我看她气度不凡,便问了厉家制药的小掌柜,小掌柜说她是仓田家的管事娘子。去厉家替主子拿药的。我便记得了。” 上头问清楚了,便低声议论了几句什么。过一会儿又有一个人问“你去了两日,可遇见他们几回?堂中可还有别的人?” 刘小花觉得这声音实在耳熟,冒险往前头走了几步,才看清楚竟然是姬安。见姬安向这边看过来,连忙退了几步。 宁老头说“其它的人到不认识什么。只见到一个食客大概是姓宋的?是个小修。不过小老儿瞧着,那位掌柜的到是有些眼熟。” 女子连忙追问:“是谁?” 宁老头为难:“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可一时也想不起来。” 女子便生气恼道“真是没用!” 到是有另一个女子安抚她“他年纪大了,一年到头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偶尔有一两个记得不是那么牢的,也是难免。姐姐不要生气。” 女子更气了:“就你大度!哪一天不拿我当伐子显出自己来,是不是就浑身难受!” 另一个女子委屈道“姐姐……我……” 到是有个中年男人喝斥“好了!你也不要老是寻意儿的不是!你看看你有没有做姐姐的样子!” 那女子只有更气的怒道:“你老向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女儿!” 说完就有个人影冲出来,刘小花没能避得开,被她踢了一脚。好在刘小花重,也没被踢走,到是那女子被绊了个踉跄。回头见是只狗绊的,狠狠骂了她一句。 外头主事的连忙迎上去扶她“大娘子没事吧!?” 她也不领情,一掌扇过去脸打得啪一声脆响“你往哪扶!” 主事连忙退开。不敢再上前了。 刘小花连忙跑开了,等等这位大娘子走了之后,才又跑出来。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蹲着。 里头中年男人大约是陈家现在的家主,正汗颜道“小女被她母亲娇惯得厉害,见笑了。” 姬安说“哪家女儿不娇气呢。”又说到那条河的事情上去。 “竟然没想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咫在近尺。如果既然失去了踪迹,不知道可还有法寻来?” 陈家家主说“要是昨日来问我,我也拿不准,可今日有了老宁头,却是不难了。要找这个东西,其它的物件都好备,可找起来多少还是得凭运气。但有了老宁头这个三日之内去过一次的人,就简单得多。您只管把东西备好准备上路,晚上我们便能出发。” 姬安长舒了口气,站起来冲着陈家的家主拱手“办成这件事,我家公子必有厚报。” 陈家家主也不受他的礼,连忙站起来扶他“哪里哪里。能帮上大公子的忙就好。不敢图报,不敢图报!” 又对宁老头说“这一趟不会短你的,只要到了地方自然也不会让你涉险。你且安心。” 宁老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踌躇,只连连躬身“全凭主家做主。” 出来站在院子里叹了口头,回头见到刘小花挤出个笑脸来冲她招手“来。我们吃席去。” 刘小花到不免为他担忧。他一个行商,又不是有修为在身的人,要是路上遇到什么险阻,恐怕真的难以全身而退。眼看就能养老,却偏碰到这样的事,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可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推到麻子身上。提都没有提麻子也去过。 宁老头到了前厅,几壶美酒下肚,心情到好几起来,抱起让刘小花放到板凳上头吃肉,对她说“这回赏可不会少。回去修个大屋,再继儿子都是可以的。”要是没几个钱,又是长年离家的人,自然族里不会愿意主事让他继儿子,可有了钱就能疏通。请了仆奴,又有屋有房,族里也不敢轻视,只会越好越好的。 刘小花到佩服他,凡事都会往好的方面想。本有的郁结,都变成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宁老头喂了她,才发现其它两只不见了。 刘小花在府里窜了半天,也没找着。在心中喊黑皮,黑皮也没反应,不知道跑去哪里。不过走着走着,刘小花到发现自己好像走得太深,所见之处到处都是花啊树啊,还有些待女行色匆匆,少有小厮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