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分明是你——” “行了,都闭上嘴!”贾母大喊一声,转而责备的看着王夫人,“数你住得近,来得最晚,进了门倒怪起别人。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老二跑哪去了?” 本来这件事贾母想跟贾政商议,偏偏到现在都不见他人。 “他……他昨夜有公务,还未归。”王夫人抿着嘴,心虚道。 “昨天是二叔的休沐之日,上午还跟平原侯府的蒋二老爷在状元楼吟诗作赋来着。”贾琏平静的陈述道。 王夫人看眼贾琏,气得冷吸口气,真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贾母气得不行,指着王夫人鼻子就骂她心机深沉,“都什么时候了,你妹妹病得快不行,你还有心思过来诓骗我老婆子,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你!老二要回来了,你跟他说,我这个做娘的没那么大的面子请他来,叫他以后别来见我了,荣禧堂也别住了,我不配做他娘!” “母亲!” 王夫人跪地上,哭着赔错。 贾母却不再给她机会解释,干脆叫李纨把王夫人搀扶出去。 屋里只剩下大房三口人。 贾母哭得凶,邢夫人根本劝不好她。 贾琏琢磨了下,既然‘流言计划’失败,去会一会林如海也不错,便跟贾母道:“刚好平原侯分了一箱宫里的药材给我,再添置几样好的药材一同送过去,我代老祖宗好好瞧瞧他,或许姑母见娘家来人了,一高兴病就好了。” “如此倒能让我稍安些心。”贾母的泪水总算止住了。 贾赦胡乱附和两声,觉得事不关己,无所谓。 贾琏看眼贾赦,接着对贾母道:“姑母从未见过我,只怕我去了一时生分,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倒不如让父亲也同我一起去,姑母若能得见他熟悉的大哥,心自然安定。” “我?”贾赦忙要摇头。 “有理,就这么定了!”贾母欣慰地松口气,激动的情绪总算抚平,在鸳鸯的搀扶下去歇息。 贾琏立刻分派下去,命人准备衣食等物,隔日就启程。 …… 鄞祯这几日被粮食困扰的整日阴着脸,少言寡语。 户部侍郎见状想哄四皇子开心,便跟他提起外边传得疯的流言,“说来也真奇了,好好地国公府嫡长孙不做,他竟然跑去种地养猪。呵,人家倒也厉害,收成最好,算起来,亩产竟比过丰收之年的。” 鄞祯听这话眼前一亮,命苏盛去查真伪。 苏盛听说是贾琏,便把贾琏给平原侯医治兰花的事儿讲了。 鄞祯觉得此人有点实在能耐,隔日便同苏盛微服私访,去了小枣庄饲养场。头一次见过如此布局的饲养场,鄞祯觉得很是有趣儿新鲜,对贾琏这个人也提起了很大的兴趣。 他决定会一会这个贾琏,在宫中等了半天消息,却被告知贾琏已经离京去了扬州。 第14章 船上的父子 扬州之行,坐船月余。 贾赦无事可做,生生的后悔自己没带个美妾一块儿去,而今满船除了小厮就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好容易有两个年纪轻的丫鬟,半点没姿色,瞧着他直倒胃口。半个多月,贾赦除了在船上吹胡子,就是站在甲板上对江吐口水。 原来生活可以这样无聊,几近生无可恋! 这一日贾赦依旧无聊,坐在舱内无聊的发呆。忽见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掠过,身姿窈窕,叫办了个多月没吃到荤腥的贾赦眼前一亮。贾赦蹭地就站起来,追逐那名女子而去,眼看伸手要抓到她,小姑娘转身一拐进了贾琏房里。 贾赦愣了愣,才想起贾琏房里原有个叫丰儿的丫鬟,姿色不错。没想到这小子思虑如此周全,竟然晓得带个美人上船。这小子,有这等思虑竟不知提醒他爹一声! 贾赦气呼呼的顾着腮帮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日子没见过贾琏。多久来着?从上船后的第二天,他就一直躲在屋里不曾出来过。 贾赦不爽了,火急火燎地敲门:“臭小子,你天天躲屋里做什么?” 没回应。 贾赦黑脸,破口就喊:“天天干,天天干,你就不怕肾亏啊?” 门开了,露出丰儿的一张秀气的脸来。丰儿低首,微微抿着嘴角,似乎在憋笑。 贾赦哼唧一声,特意看一眼丰儿,才背着手移步进屋内。 贾琏正坐在桌案边,手还保持着拿书的状态,闭目而眠。 “大老爷,二爷刚睡着。”丰儿低声道。 “睡什么睡,晚上还没睡够么?”贾赦抹不开面子,就大声吼起来。 贾琏听到吵闹声,微微蹙眉,许久才慢慢地睁开眼,一脸倦意。见是贾赦,他起身了,算是迎接。 贾赦看见贾琏时手握的书前头有个春字,立马就想到了春宫图,上前一把就把书夺下来,一本正经的带着弄弄嫉妒之意去训斥贾琏:“看什么看,你才多大就不思进取,天天在屋子里混日子过。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儿啊,大白天的黑着眼圈直犯困还看,你想要把自己榨干了才甘心?节制,要节制,天天做,还看什么春——” 贾赦抬起手上的书看一眼,嘴里拉长音,表情僵住,“——渚纪闻?” “误拿的一本,作者自称韩青老农,还以为他写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原来是记录谶语、经文、道术之类的民间异闻,看得我直犯困。”贾琏打了个哈欠,看贾赦还举着那本书表情奇怪的僵在那里,眯眼打量贾赦。 “你就看这东西?”贾赦讪讪地丢了书,觉得自己尴尬极了,他转手翻了翻桌案上的其它书,本以为能找到一点能让他挑错并挽回面子的羞羞内容。 《氾胜之书》、《陈敷农书》、《王祯农书》、《农政全书》…… 贾赦光看名字,脑子里就嗡嗡,嘴里也直犯苦。 “儿啊,你天天躲在屋里就看这些玩意儿?” “智慧的结晶,古人真的很厉害。”贾琏赞许地看着桌上这些书,由衷的赞美。 贾赦:“……” 贾赦把脸凑到贾琏跟前,“你看看我,还认识你爹么?” 贾琏防备地后仰,跟贾赦保持安全距离,“算一算的确是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不过我每天早上都会出去遛跶,只不过您夜里总喝酒要日上三竿才起,故才见不着我。” “倒成我的不是了。”贾赦不忿道。 “酒喝多伤身。”贾琏面无表情地提示。 贾赦狠白一眼贾琏,绝不会接受他这个‘善意’的提醒。 傍晚,父子俩难得凑在一起吃饭。 贾赦眼瞄着丰儿,正夹鸡腿的筷子松了一下,鸡腿滑掉在了地上。 贾赦不爽地扔筷子,拍桌就骂:“从我上船之后,身边就没个可心的人伺候,吃不舒服,住真不舒坦啊,太烦了!” 贾琏没言语,自己夹了一块鸡腿尝尝,觉得味道还挺不错,三两口吃完把骨头吐了出来。 贾赦看他吃得那个香,更气,指着贾琏的鼻尖动了动嘴,终不知该说什么,化成一声重重地叹息声。 贾琏又夹了几口青菜,把碗里的饭扒完。 “你你你……”贾赦见他越来越嚣张毫无关心自己的意思,气得直哼哼。 半晌,贾赦冷着脸道:“琏儿,我看你这丫鬟倒挺灵巧地,会伺候人,把你伺候的很好啊。” 贾赦说罢故意使眼色给贾琏,希望他能表示表示‘孝道’。 “不过是夹个鸡腿失手了,您便对自己没了信心?”贾琏凝视着贾赦的眸子,倒把贾赦看心虚了,以至于令贾赦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 贾琏站起身,重新拿起筷子,把桌上的剩下的三个鸡腿都夹进贾赦的碗里。 “父亲不爱用筷子也没关系,我可以每餐都给您夹菜。” 贾琏扬眉瞪贾琏,想向他表示他根本没懂自己的意思。 贾琏拿起鸡腿,将上面的肉都剃了下来,再次送到贾赦面前。 贾赦不吃。 贾琏纳闷的看着贾赦,跟贾赦解释道:“两个鸡腿就是一只鸡……家养鸡的生长时间一般需要十四个月左右,喂养期间特别容易出现……在这之前,母鸡孵蛋才会有小鸡,条件好的话出雏率大概在七成左右,一颗蛋要在适合的热度下安全孵化满二十一天小鸡才会破壳出雏……” “别说了,我吃。”贾赦受不了贾琏絮叨,把碗里的鸡肉吃完,不爽的撂下筷子回房。 丰儿噗通一声给贾琏跪下,要谢恩。 “老爷只是要吃几个鸡腿而已,跟你没关系。”贾琏目光沉静的看她,淡淡陈述言语其实并没有感情,但对于丰儿来说却很有抚慰的作用。 丰儿哽咽的点点头,看着琏二爷的背影热泪盈眶。 …… 次日,贾琏还是同贾赦一起吃饭。贾赦刚要拿起筷子,贾琏就喊了声“住手”,拿一双新筷子,亲自给贾赦夹菜。 伺候的婆子们见状,都不禁感叹琏二爷的孝心。 “你们都退下吧。” 贾琏把人都打发走,就开始疯狂地夹桌上那些菜,荤素凑在一起,用匙捣碎,舀出一勺来送到贾赦的嘴边。 贾赦气得怒瞪贾琏,他这哪里是伺候,分明是把他当小孩子喂! 贾琏视若无睹,又做了个送饭的动作。 贾赦气得一把推搡贾琏的手。贾琏似乎早料到贾赦的反抗,退了一步,很稳当的保住了手里的饭碗。 “臭小子,你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子?” 贾赦张大嘴吼,话音刚落,嘴里突然被塞满了饭。 “见您不爱用筷子,我可以服侍您用饭,这些都是做儿子的本分,您不用心疼我。”贾琏面无表情地又舀了一匙,塞进贾赦的嘴里,“米饭粒粒来之不易,从初春播种,锄地,浇水……终于秋收,还要把稻谷砻去壳后,用臼舂米之后,才能吃到我们现在正吃的白米。” 贾赦气得吐了嘴里的饭,本来他就不满贾琏的行为,这小子还在他耳边絮叨这些有的没的。贾赦赤红着脸,撸起袖子。 “父亲要打我?”贾琏文绉绉的放下勺子,善解人意地望着贾赦,好心提醒他,“那您可要想个好名头,不然老祖宗听说后责怪您,便是我的罪过了。” “你什么意思?你拿老太太威胁我?” “只是怕您以后日子艰难。月前老太太听说您喜好上收藏扇面,因此花费了很多钱,挺生气的,因顾念到您给她讲故事的情分才没计较。但却说了,您若再有别的事闹出来,她就要狠狠地教训您,还要责令账房停了您的用度。”贾琏转述道。 “他娘的,是谁把这事儿说出去的!”贾赦吼完,就怀疑地看贾琏。 “家中最怕您花银子的人可不是我,您自己想吧,我不便多说。”贾琏隐晦提醒一句,剩下的让贾赦自己脑补去。 贾赦当即就想到自己的假正经二弟贾政,气就不打一处来,好一顿怒骂泄气,因为骂的太久,以至于把贾琏刚才惹他的事儿给忘了。贾赦发泄到最后,还跟贾琏表示他们父子一定要一致对外,共同对付二房。 贾琏就点了下头。 贾赦便高兴地没了边儿,兀自哼着小曲儿乐呵呵的回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