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苗苗从不记得奶奶喜欢爱电影,这时候一张张排开来,算一算年纪,第一张电影票的时候,苗奶奶只有十八岁。 两个富家子女,相约第一次看电影竟然是去看《三毛流浪记》,苗苗忍不住笑起来,好像突然知道了一点奶奶的少女时光。 程先生一直离开一步远,苗苗席地而坐,他也跟着坐下来,他觉得好奇,可他没有伸手去碰,看见苗苗笑起来,微微侧身去看,苗苗把那张票根拿给他看,眼睛里闪着光:“他们第一次看电影。” 大光明电影院里轮番放着外国电影,《卡萨布兰卡》《乱世佳人》,除了爱情电影,还有《大独裁者》和《与祖国同在》。 这些电影有的苗苗看过,有的苗苗没看过,她找出一本笔记本,把这一叠放在香烟盒子里的电影票根,按照年份两张两张夹好,她要买一个相册,把这些全部保存下来。 饼干桶压着的布包着的几本笔记,打开来却是苗爷爷的字,他原来是制药厂实验室里做药物实验的,到底研究出什么药来,早已经没人记得了。 没想到他却留下这么几本厚厚的笔记,半个箱子都被这些笔记本给占满了,笔记本从原来的牛皮封面烫金字,到最后是一本本黄纸封面的工作日记,纸张已经发黄,里面的钢笔墨水却没褪色,苗苗打开来看一眼,她还没从在家里见到过爷爷写的字,原来是被收拾好,藏在箱子里。 苗苗想翻到点什么东西,能证明苗奶奶就是梁安琪,把笔记本放在一边,翻出一个大信封,里面塞了很多信,倒出来一看,封面上标明了年月,却没有地址和姓名,算一算从苗奶奶十六岁开始写起,一直到十八岁,两个人才第一次约会看电影。 苗苗只好拆开第一封信,于是她看到第一行字上写着“倘若我有一个女儿,就要把她叫作爱琪。”隔着七十年的光阴,苗苗都面颊泛红,眼睛里亮晶晶,爱琪,怪不得奶奶记了爷爷一辈子。 这封信的署名确实是给安琪的,苗苗把名字给程先生看,程先生早已经确认,也根本不需要怀疑,缘份这么奇妙,托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梁安琪,而他才踏上上海的土地,才刚走近幸福里,就已经碰到了。 程先生突然伸手,从信件里挑出一张儿童画,一眼就看出画的是幸福里,灰砖红砖相嵌的房子,门前站着穿旗袍的女人,这画没有什么出奇,程先生拿起来点点落款:“这是我爷爷的名字。” 看到这里早已经没有了疑虑,程先生问她:“不好意思,我能不能把这张画拍下来?”他指的是程爷爷儿时作品,那时候程爷爷跟着梁安琪学画画,已经掌握了一点光影的技巧,落笔画出幸福里,竟很有模样。 苗苗点头答应,程先生举起那张儿童画,用手机拍下来,传文件出去,他找到了梁安琪,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爷爷,梁安琪已经过世,希望这幅画能给他带去一点安慰,梁女士一直妥帖保管着这幅画,收着这份心意。 大信封里倒出几枚蝴蝶书签,书签是自制的,工笔画细细描绘出来的一对儿蝴蝶,背面却用英语写了几句话。 苗苗的英文不错,堂姐的志愿就是出国,天天在家里背英语,家里很早就买复读机,一盘盘的英文磁带听个不停。 苗奶奶小时候对苗苗也很严厉,苗奶奶自己念了教会女校,唱起英文歌来尤其流利,偶尔带着苗苗去她工作的学校参教师节的联欢会,总要请她上台弹一首《雪绒花》。 可这一行字用的是花体字,苗苗一时辩认不出,只能大概知道是一句诗,苗爷爷写给苗奶奶的,二十岁多岁的新青年,用旧方式跟十八岁的少女求爱。 “这是布洛克的诗。”程先生笑起来,目光停在那张老式书签上,声音不自觉放轻:“你是春天里的第一只蝴蝶,从我的世界里路过,从此改变了我生活的颜色。” 阳光从老虎窗撒进来,给地板投下一块长方光影,苗苗靠窗,程先生靠着墙,两个人面对着阳光,空气里浮动着旧日浮灰尘,透过光影,在诉说上个世纪的爱情。 程先生清一清喉咙,这段六十多年的爱情,让他突然心生温柔,看向苗苗:“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第23章 七日瘦身汤 程爷爷设想过梁安琪已经不在人世,但这是他长年的一点愿望,也可能是人生最后的愿望,如果找到了她的后人,那么他会帮他的后人实现一个愿望或者给他们一笔钱。 交待孙子来寻找的时候,就特意叮嘱过他,如果梁女士还在世,一定要安排他们见一面,如果她不在了,也要回馈她的后人。 程先生在开口的时候也想过苗苗会提什么要求,转正升职或者买房买车,这些都是最实际的愿望,毕竟她住的地方真的不能称作好。 程先生看得出来苗苗是个认真生活的姑娘,小小一间屋子,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地方虽然窄,可她处处都很用心,沙发上铺着玫瑰红的小毯子,书架上装饰着小玩偶,小小一间屋也用碎花的厚帘子隔成两间用,可再努力装饰,这间屋子也还是太小。 吃睡都在一起,拉上一道帘子就算是隔断了,一个人努力的生活着,还经常能看到她买菜,做了饭带到公司去吃,他还看到过一眼,南瓜红枣银耳粥,微波炉里一热,打开来红红黄黄很有食欲。 如果是第一天认识苗苗,那么他会直接提出给她买一套房子,或者置下一间商铺让她收租金,以后的生活更有保障。 这是最容易也最便利的办法,程永安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是一大家子人,他也依旧准备给上一笔钱,买房子也好,分掉也好,他替爷爷尽过心意,这桩事就了了,他也可以回英国去了。 可在认识苗苗之后,这样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苗苗一个人生活,他知道苗苗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唯一照管她的亲人是奶奶,而奶奶又很早就过世了。 越是认识她多一点,就越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在知道她就是梁女士的孙女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太过惊讶。 于是他想帮苗苗完成一个愿望,她可以提出愿望,不论她是不是想要买房子,或者想做些什么别的事,力所能及的他都会帮忙。 苗苗怔住了,她没想到程先生会说起这个,赶紧摇头:“不用了。”能知道奶奶过去的事,她就已经很高兴,奶奶去世的时候她还很小,对奶奶的记忆就是慈爱的长辈,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知道奶奶和爷爷年轻时候的故事。 旧信纸已经泛黄,连照片颜色都不鲜艳了,可信纸上的字还未褪色,半箱子书信,也不知道里面都会写些什么。 苗苗是真的很满足的模样,好像她孤单的生活多了一点温情,二十岁的苗爷爷和十八岁的苗奶奶,两个人认认真真的讨论生一个女儿要叫什么小名。 两只箱子好像两个宝库,比奶奶真的留下一箱子银洋钿还要好的多,苗苗手上摩挲着信封,拿出苗爷爷别在在胸口的派克金笔,一段故事一段记忆,她心口微微发热,被奶奶跟爷爷的故事感动着。 程先生看着她:“这是我答应了爷爷的事,必然是要办到的,圆老人家的心愿。”程先生说的格外认真,于是苗苗也认真的想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对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意。 有一个地方当窝,有两个好朋友,有一个她喜欢的工作,苗苗不是那种有野心的小姑娘,她自己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能打八十岁,中等偏上已经很好。 程先生看着她思考,午后的阳光映在她脸上,给她的皮肤镀上一层蜜色,眉毛淡淡的,睫毛茸茸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晶莹,仿佛含着微光似的。 想了好一会儿苗苗还是摇摇头,嘴角含笑:“我真的没有什么愿望。”或者说这些愿望都不可能实现,哪怕再有钱也是换不来的。 程先生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笑容上,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才回答她:“既然你现在没有,那就等一等,也许明天就有了呢?”就是刚刚那一点点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可以答应的更多,无论是哪一方面。 这倒算是个解决的办法,程先生暂时充当圣诞老人,而苗苗拥有许愿的权力,这一个愿望有永久的保持期,她可以在任何时间提出来,而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苗苗答应了,她不想让程先生太过意不去,也没办法跟老人家交待:“好啊,等我想到了,就去找你。”她现在想把这两箱子的东西都细看一遍。 程先生预备告辞回去,他在走之后还是没忍住,告诉苗苗:“那张奶奶爷爷两个人的画象,是大家作品,也许可以换一个保存方法。” 苗苗仔细去看,那一行竖排小字旁边果然落着款“子恺画”还印着一方小印,苗苗当然知道他,她没想到爷爷奶奶两个人的小像竟然会是这么一位大家画的,虽然只有小小一张,却也是价值不菲。 这些事情要不要告诉大伯? 程先生告辞回去,苗苗把他送到门边,在门口碰到了顾东阳,他骑车回来,看到程先生,就这算是认识了,冲他点点头,程先生也对他点点头,两个人目光碰一碰又移开。 程先生人刚走出苗苗这一幢的铁门,就听见顾东往在跟卖蛋饼的人家说话,说自己是苗苗的大哥,有什么主意来问他,不要当作苗苗小姑娘没人撑腰就在外面放野火,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放野火这个词程先生听懂了,爷爷在家里还是一口上海话,程先生有些惊讶,他早出晚归,今天看到这家人看苗苗的眼光不大正,原来背后还有这种事。 他皱一皱眉头,在门口站住了,顾东阳的警告竟然生效,里面那一家子,一个个都吱吱唔唔不说话,倒是那个闲在家里的大儿子,对妈妈看中的小姑娘特别不满意,听见人家闯上门,嘴里骂骂咧咧,一句话好话也没有。 顾东阳从小护苗苗,苗苗是小妹妹,小妹妹被人说三道四,被他听见火气直往上冲,那一家儿子冲出来,被顾东阳一把掀在地上。 程先生听见动静不对,赶紧返回去拉架,那一家两个男人都出来了,女人在后面叫骂,只有小姑娘缩在门板后门发抖。 顾东阳一个打两个,竟然不吃亏,他打架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半点也不含糊,伸手就是要害,何况又加了一个程先生出场. 他嘴上劝架,叫他们不要打,有话好好说,拳头出去倒正中人家,顾东阳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拉偏架,咧嘴笑起来,还没开心一下,脸上挨了一拳头。 声音闹得太大,邻居们都出来看,苗苗也探头出来看,她刚刚泡了茶,一伸头就看见顾东阳跟程先生两个在底楼小天井里面打架,蛋饼车也推翻了,连隔壁麻辣烫的大铁桶也倒掉了,“哐哐”两声巨响,她轻叫一声奔下楼,发急叫道:“新东阳,你在干什么!” 顾东阳本来龇着牙,听见苗苗下来笑一声,邻居涌进来有拉架的,蛋饼女人不依不饶,举着手机叫:“报警报警,没有王法了!” 苗苗一个头两个大,一看就是顾东阳上门寻事,一家子这时候应该在补觉,今天放假,家家户户都在,顾东阳这个架,打得一条弄堂都知道了。 她赶紧过去看,眼角有点擦伤,掏出纸巾给他按上,又去看程先生,他倒没事,只手上红了,苗苗跑上去拿医药箱,给顾东阳擦红药水,又打上一块胶布,就听见那个女人在嚎啕,苗苗问他:“你干什么跟人家打架?” 背后那些风言风语,当事人自然没听见,可是话传话,一条弄堂才多大,从东面刮到西面,风力从三级变成五级,顾奶奶生病不在,舌头底下压一压,传的就不大好听了。 顾东阳不愿意告诉苗苗,眼看苗苗还想去跟人家道歉,一把拉住她:“别去,一顿生活一吃,人就老实了。” 苗苗摸不着头脑,几个老邻居却探头出来:“苗苗不要管,你回家去罢。”警察一来肯定要问,为了什么打架生事,蛋饼女人报了警,他们也报了警,二十九号的程先生先反应过来,请人打了电话。 苗苗怎么肯回家,一个顾东阳就算了,他好像从来没长大,离开幸福里的时候多大,现在回来还多大,可程先生怎么也掺和在里面,苗苗看看他,程先生拿手帕压住手,刚刚只是红,现在才看见有细小伤口,大概是扣子衣服刮出来的。 蛋饼女人不依不饶,一看见警察进门,坐在地下大声嚎啕,刚才是干嚎没有眼泪,现在哭得伤心欲绝,好像死了爹,抱着警察的大腿,民警被她这么一搂一抱,差点当场摔跤。 这趟警察局不去也要去,派出所来了两个人,先问了一下,把当事人和第一目击证人程先生,都一并带了回去。 女人叫得夸张,又是杀人又是要命,反而被民警训一顿,让她安静回去做调解,苗苗一定要跟着,顾东阳叹两声:“你管什么管。”苗苗怎么能不管,顾奶奶还要医院里,知道孙子打架伤了眼角,血压又得高:“不管怎么样,打架都不好!” 她觉得程先生是受了连累,跟他小声道谦,他看着就斯斯文文的,哪里在会打架,程先生刚才听了百来句那女人怎么骂苗苗,这时候用手帕包住手,对苗苗笑一笑:“打架是不好,这一架打的好。” 第24章 七日瘦身汤 苗苗从小就是乖小囡,不说派出所了,上学的时候连老师办公室都没进过几回,她不是出类拔萃的学生头,也不是捣蛋鬼,从小就中游一直中游到大学,安安稳稳毕业工作,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顾东阳的事儿闹进来了,派出所的小民警看看打架的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邻里纠纷,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居委里弄来调解。 既然打了人报了警,就把这些人一车都带回来,问清楚谁先动的手,为了什么起了纠纷,卖蛋饼的女人声音从里响到外,然后卖麻辣烫的来了,他要卖蛋饼的人家赔他的铁桶,今天没法出摊做生意,亏本的钱也要赔。 苗苗跟程先生算是目击者,坐在外面走廊的木头椅子上,苗苗很不好意思,觉得麻烦了程先生,没料到程先生会说这么一句话。 他拿格子手帕包住手,看出苗苗紧张:“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在意。”说着一只手抖开手帕想要两边裹起来打个结。 被苗苗接手过去,抖方手帕叠成三角型,替他两边包起来,在掌心上打了一个结,幸好不严重,回去擦点药就会好的。 倒是顾东阳,嘴里嘟嘟囔囔了好几句,说这家人连打架都没规矩,小混混都知道,打人不打脸,他出手那几下,没一下打在脸上,却都是要害部位,让人疼得站不起来又没地方说,下半身难道还要脱成警察看一看。 苗苗埋怨了他好几句,等知道了原因,她不说话了,顾东阳胳膊上也挨了苗苗好几下,觉得颇有点奇异,从来都是小妹妹的,一叉腰竟然有了母老虎腔调,他咧咧嘴巴:“小老太。” 大概是听的太多,苗苗说起顾东阳来,跟顾奶奶是一个口气,骂是在骂他,其实还是觉得不值得,干什么就为了这个跟人打架:“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说的再难听,不听就好了。” 程先生坐在一边搭着手,听苗苗絮絮叨叨,像教训小朋友那样教训顾东阳,顾东阳想抽烟,想想这是在派出所,墙上贴着禁烟标志,烟都拿了出来,又塞回去。 “你能听反正我不能听。”这女人话说得极难听,把他跟程先生一起骂进去,跟苗苗有来往的男人只有他们两个,说她人胖归胖,倒有手段,说不定正好碰到两个男人喜欢吃油腻。 这话说得刻毒又恶心,顾东阳从来不是个软和性子,不让他听见就算了,让他听见了就不会忍气吞声:“你是温吞水,我不行。” 苗苗被他说的没脾气,跟这样的人吵架才是不值得,她的性格跟苗奶奶一样,不发愁不动气,想不明白顾东阳怎么有这么多火性头,叹一口气,拿手肘碰碰他:“你自己打架就算了,怎么还拉人家程先生一起打。” 程先生一本正经的回答:“是我自己想打。”至于听到了什么非得打这一架,他和顾东阳一起默契的闭口不谈。 苗苗长到这么大,大概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让她知道被泼这样的脏水,怎么会不难过,程先生看看苗苗,她在顾东阳的面前完全放松,皱眉头抿嘴巴,黑水晶一样的眼仁瞪住他,两道细茸茸的眉毛蹙起来,好像小朋友闹别扭发脾气,程先生抿起嘴角,心里竟然有些奇异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总归不那么舒服。 他跟苗苗单独相处的时间挺长,早上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苗苗还会被猫饭过来,本来就像是熟悉的朋友,小姑娘害羞,他自己也并不健谈,顾东阳说苗苗是温吞水,爷爷也一样这么说过他。 两杯温吞水碰到一起,竟也起了一点点变化,程先生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苗苗,她有点懊恼,又有点头痛的模样,让他翘一翘嘴角:“不要担心,刚才先问的我们。” 不是声音越大道理就越响,适当的保持沉默,显出冷静模样,别人反而相信挑事的不是他们,那一家子儿子老子挨了打,女人恨不得把派出所的顶叫破,一边三个情绪激动,一边三个情绪稳定,当然先问稳定的三个人。 两人说话间,里面的女人又吼起来:“我儿子是大学生!”里面的小民警刚刚毕业,也跟着声音响:“外面两个还是国外上的大学。” 女人这下不响了,一时气弱,跟着又哭起来,说他们本地人欺负外地人,以后没活路了,椅子一声响,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 简直夹缠不清,接着这一家的男人女人吵了起来,那位大学生也叫起来,说要去做伤残鉴定,要他们赔误工费,还说自己要去五百强上班,受了伤还怎么去,最后一句话冲口而出:“长得那么胖,我才看不上她。” 这句苗苗全听见了,顾东阳又要跳起来,她一把拉住,程先生就是这时候站起来,他推开那扇门,进去之后把这一家人扫一遍,说道:“我的律师正在来的路上。” 邻里纠纷哪里用得上上法院,可程先生这么说,人家还真相信,他是英国人,说不定就真的要走一走法律程序,那位小民警问他:“你是目击者,拉架的,请律师作什么?” 程先生抬一抬自己包着手帕的手:“我是一名建筑师。” 民警这下更头疼,原来的打架纠纷,又没出什么大毛病,除了顾东阳,另两个人身上伤都没有,教育批评几句,就想让他们回去,哪里知道这一家不肯,闹倒是会闹,还越闹越有劲。 苗苗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程先生竟然是建筑师,那么他的手就很要紧,刚刚应该先到医院去看一看骨头,做个检查。 程先生站在门口,那一家子坐在椅子上,抬头惊异的看着他,英国人建筑师,刚刚打架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坏骨头,立马改了口风肯解决,民警把记录本一扔:“等人家律师来吧。” 程先生摆起姿态来,竟然很有种生人不近的疏离感:“我不太熟悉流程,还是等我的律师来,再研究如何报案。” 顾东阳在长椅上笑了起来,苗苗也听出来程先生大概是吓唬他们的,一家门刚刚还嚣张,现在全没了声音,只有他们家的小姑娘,缩在门后面,吓白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