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一家人拥簇着林思泉进屋，她在堂屋坐下，家人忙着给她端茶倒水拿吃的，就连林建设，也默默的给她拿了一盘花生。

    林思泉端着一杯水慢慢的喝着，一边打量着屋里的境况，越看越心酸。

    这个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台电视机，还是最笨重的那种，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

    饭桌和椅子还是很多年前用的那套，上面即使擦的干净，也透着一层油腻。

    这个家里，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哥哥的腿又不好，看样子也干不了重活。在农村，没有强壮的劳动力，不能种田干重活，可以想象日子是多么的不好过。

    林思泉简直想狠狠的给自己几巴掌，她太不孝了，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回来看看呢？要不然，家里也不会穷成这样。父母亲人都在吃苦，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强压着心里的悲伤，看着喜气洋洋的亲人，默默的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刘春燕拉着林思泉的手不肯放开：“思泉，这几年你去哪了？在外面吃苦了吧？你看你都瘦了，一会妈给你炖鸡汤，你多喝几碗好好补补。”

    林思远也在一边大力点头，至于林建设，则更夸张，马上就起身要去外面抓鸡。

    林思泉连忙叫住他：“爸，你别着急，我没吃苦，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补，倒是你们，这些年受苦了。”

    “我们不苦，家里有吃有喝的，日子好过着呢，就是想你啊，怕你在外面被人骗被人欺负，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就跟我们赌气不回来呢！这些年妈想你想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刘春燕说着眼睛又红了。

    她就这一个女儿，从来都是当宝贝一样养着，突然就跑了不回来了，简直是在剜她这个当妈的心。

    就是老头子，这些年一到逢年过节的就叹气，每次邮局的人过来都要凑上去问问，有没有家里的信，他是盼着闺女写信回来啊。

    “对不起妈。”林思泉看着伤心的妈妈，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好了好了，妈你也别哭了，小妹回来就好，以后咱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林思远劝道。

    “嗯，妈，以后我就在家陪着你们，哪都不去。”

    “真的？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刘春燕一脸的惊喜，林建设也竖起了耳朵。

    “是啊，在外面待够了，回来孝敬孝敬你们。”林思泉点点头，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

    林建设和刘春燕马上欢喜起来，高兴的直点头。

    林思泉看着哥哥，又想起来了，“哥哥的腿是怎么受伤的？什么时候的事，有去大医院看过吗？”

    刘春燕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林思远打断了，“我的腿没事，就是早几年不小心摔断了，去县医院看过，没治好，现在也习惯这样了。”

    “县医院怎么行，怎么不去大医院看看？”林思泉急了，可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家里穷成这样，没去大医院肯定是没钱了。

    她马上接着说：“哥你别担心，我现在有钱了，我带你去治腿，北京上海不行咱们就出国，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治好的。”

    林思远摇头拒绝：“思泉你别费心了，你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你的钱自己留着，以后当嫁妆。我的腿没事，不影响走路，我还养着羊呢，每天出出进进的也不耽误。”

    林思泉坚决的摇头，“哥你听我的，你的腿必须治好。”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说着近况，拉着家常，气氛倍感温馨。

    没一会，门外面传来一个高亢的大嗓门：“春燕嫂子，大喜事，你家老大的婚事有着落了！”

    刘春燕面上就透出笑来，高兴的迎了出去，一边扬声问道：“桂花，我在家呢，是哪家的闺女？”

    “我娘家隔壁村的那个吴寡妇你知道吗？就她！她愿意嫁到你们家，还不要彩礼！”

    刘春燕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

    林思泉在屋里听着，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哥哥，心里揪着一样痛了起来。

    痛到，她喘不过气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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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我哥不娶寡妇

    门外，刘春燕不高兴的冲着来人落下脸来：“桂花，你什么意思，我家老大好好的，你怎么就给介绍个寡妇！”

    王桂花马上就喊起冤来：“春燕嫂子，寡妇怎么了，寡妇好啊，会疼男人！你可别嫌弃，我给你家老大找的这个寡妇，条件可不错，她男人会赚钱，前几年急病去了，又没孩子，她手里有钱又有地，根本不想再嫁人，要不是看你家思远是个不错的后生，她还不考虑呢。”

    刘春燕坚定的摇头拒绝：“算了，桂花你别说了，我家思远不娶寡妇，多谢你费心，这件事你就推了吧。”

    “什么？你怎么还不愿意了呢？思远要找对象可是你拜托我好几次了，我也是费心张罗才给你找到这家的。你是嫌弃她是寡妇吧？”王桂花简直要跳了起来。

    刘春燕点点头，“我家老大还是头婚呢，怎么都不能给他找个寡妇。”

    “哎哎，春燕嫂子，这可就是你想的不对了，这年头谁家的闺女都精贵，你家思远可是个瘸子，家里又拿不出多少彩礼，那个闺女愿意嫁过来？不是我说你，思远都30了，再挑下去可娶不到老婆了！”

    刘春燕急了：“我儿子好着呢！你少咒他。”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

    刘春燕也是气的厉害，她的儿子她知道好，思远也就是腿脚不好，可是他能干活，养着羊也能赚钱养家，脾气也好，怎么就被人嫌弃成这个样子？

    这几年他的婚事一直不顺，相过几个女孩子，要么是嫌弃他的腿脚，要么是狮子大开口的要彩礼，家里也给不起……眼看着他都30了，农村这个年纪的男人早都抱上了孩子，他还是单身，实在是家里拖累了他。

    屋里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听着她们快要吵起来了，林建设急忙出去劝架，林思远是当事人就没有出去，面色也晦涩起来。

    林思泉愣愣的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哥，这几年你受苦了，照顾家里照顾爸妈，我一点忙都没帮上，全靠你。”

    林思远挤出一个牵强的笑来，“傻丫头，辛苦什么，我是家里的男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又劝她：“你听见外面的话也别难过，桂花婶是好人，她跟妈平时关系也好，我的事也是她费心张罗。”

    “可是她这么说你！我的哥哥才不是娶不到老婆。”林思泉心里难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哥哥还不知道听了多难听的话。

    “可是我确实是个瘸子，干不了重活，只能养养羊，在农村，种不了地，就是不走正道。”林思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林思泉突然站了起来，冲了出去，对着桂花婶子就是一长串的话砸了过去：“桂花婶子是吧？请你回去，我妈刚才说了，我哥不娶寡妇！他人好好的，那些姑娘没看上他是他们的损失。腿不好又怎样？难道就治不好吗？我这次回来，就是联系好了北京的大医院，带他去看腿，北京治不好就去美国，我就不信他的腿治不好。再退一万步来讲，假设我哥的腿真治不好了，他也有手有脚的会赚钱，难不成还养不起他老婆？我哥他是个男人，不需要娶一个有钱的寡妇！”

    王桂花愣了：“这是谁啊？”

    林建设在一旁回答她：“是我小闺女，刚从外面回来。”

    “天哪，是你家思泉？她回来了？”王桂华刚从隔壁村回来，还没来得急听到村里的八卦。

    刘春燕点点头，“是我家思泉。”

    王桂花一双眼睛扫射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思泉：“可不容易啊，这都多少年了，总算回来了！你爸妈盼着你呢！你哥哥也为你吃了大苦头，要不是为了你，他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到现在还娶不上老婆？”

    她还要再讲下去，就被林思远喝止了：“桂花婶子，小妹刚回来，我们一家人还有话要聊，麻烦你先回去，改天再来坐。”

    “好好。”王桂花点点头，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她的思绪全部被林思泉回来的事占据了，一时之间倒忘了做媒的事。

    ☆、11、农家小院

    送走做媒的王桂花，一家人都不大高兴，尤其是刘春燕，眼圈都红了，却又强自压抑着不敢表现出来。

    她替自己的儿子委屈。

    这几年，她托了不少媒婆，总是相不到合适的姑娘，现在思远都30岁了，竟然要要给他介绍寡妇，她的心里苦啊。

    而且她总是觉得，是家里穷拖累了儿子，当年要是有钱，可以送思远到大医院去治疗，他的腿就瘸不了。或者，如果家里出的起彩礼，儿子也不会娶不上媳妇。

    林建设也蹲在墙角，表情是愁云惨雾。

    就这么一会功夫，整个家里久别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留下的全部是沉重。

    林思远心里也难受，但是他不想家里担心，强打起笑容来：“爸妈，桂花婶你们还不知道，就是个不靠谱的，你们也别着急，担心我娶不上媳妇，我才30岁，还早着呢。”

    “思远啊，是妈对不起你。”刘春燕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下去了。

    “妈，你说的什么话！我好好的，你养我这么大，就等我着以后孝顺你吧！我都说了多少遍，我现在还不想娶媳妇，等我把这群羊养起来，手里有了钱，把家里的房子先翻修了，再考虑娶媳妇的事，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可是你都30了……”

    “30还年轻着呢，不信你问问小妹，城里30岁的姑娘不结婚的都很多。”

    林建设和刘春燕的眼神都转向林思泉，林思泉点点头，他们的神色这才没那么难看了。

    “好了，小妹今天好不容易回来，可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妈，你赶紧去厨房做饭，这一上午的，她肯定饿了。爸，你去杀鸡，给她炖汤喝。”

    他这一安排，两个老人有事忙就不难过了。

    刘春燕立刻起来张罗：“对对，赶紧给思泉做饭，思泉啊，你在外面跟你哥坐会。”

    林思泉站起来，“妈，我去厨房给你帮忙吧。”

    “不用不用，厨房里脏，你就在外面坐着啊，想喝水了让你哥给你倒。”说完，她就进了厨房，跟林建设都忙了起来。

    林思泉没有进去，蹲在院子的桃树下，低着头，久久的沉默着。

    林思远叹了口气，也在她旁边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妹，别难过。”

    “哥，你们过的一点都不好。”她的声音闷闷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别瞎想，我们过的不差，就是还没娶老婆而已，这又急不来。”林思远故作轻松的安慰她，他一点都不想林思泉知道当年的真相，因为，真相伤人。

    林思泉还是提不起精神，脑中思绪翻腾着。

    “起来吧，我带你到院子里转转，你看看这些年变化大不大。”林思远拉起她，给她四处介绍着。

    她也提起精神，跟着到处看看。不管怎样，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不能改变，她要努力的让家人未来过上好日子。

    离开十年，现在这个家里的一切对于林思泉来说，都是陌生的。

    以前家里才两间房子，现在扩了两间，变成了一排四间，也垒起了大大的院子。因为离村里远，周围又没有邻居，所以，她家的院子圈的相当大。

    前院左边是个猪圈，右边是一排果树，有桃树、梨树、还有一架葡萄。现在正是春天，满树的桃花，特别的漂亮。

    林思泉兴致勃勃的四处看着，这样的农家小院她可是好多年没见到过了，看什么都新鲜。

    “哥，院子收拾的真好。”

    “都是妈收拾的，这些果树都是爸从山上移植回来嫁接的，你看那葡萄，是爸特地给你种的，你小时候喜欢吃山葡萄，爸一直记得，每年秋天葡萄丰收的时候他都要留几串最好的，谁都不许动，他是特意留给你的。”

    他没有说下去的是，每年这几串最好的葡萄留到最后，都没有人回来吃，只能在葡萄架上慢慢风干，最后被鸟儿啄了。

    “真好，那我今年就等着吃葡萄了。”林思泉故作高兴的说。

    “你肯定喜欢，咱家的葡萄是村里最甜的，结的又多，你看看这个架子，秋天的时候，这下面全部是一串一串的，吃不完还可以酿点葡萄酒。”

    “哥你会酿葡萄酒？”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