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节

    “况且——府中女眷失踪还不到半日便来报案,于理不合。”展昭皱眉道,“平日里,这等朝官家中内眷失踪之事,朝官多不愿大肆声张,一般都先命府中侍从四处寻访,若凭内府之力无法寻得,才会报告官府。而这位孙怀仁大人——颇为心急了些……难道真是伉俪情深,心急如焚?”

    “若真是心急如焚,又怎会在花厅之内说如此之多的废话?!”颜查散微微摇头,“似是特为向包大人强调他与那五姨太感情深厚——”

    “看来在下与包大人安排的这出戏颇有效果。”公孙先生听到此处,连连点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戏?”颜查散问道,“难道刚刚——是公孙先生和包大人安排好的?”

    “正是如此。”公孙先生点头道,“包大人和在下觉得孙大人来的甚是蹊跷,但碍于孙大人的官职,才不得不演了这么一出戏。”

    说罢,便露出和蔼笑意望向众人。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果然思虑周全。”颜查散立刻回复道。

    展昭微一垂眼,瞬时领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白玉堂挑起剑眉,抬手摸了摸下巴,悄声嘀咕一句:“开封府的人,果然奸诈。”

    “嗯——”金虔一脸深沉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有没有搞错啊,这几位人精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说半句留半句的急死人啊!

    说了半天到底是咋回事啊?!

    脑细胞彻底不够用啊!!

    咱若是跟不上这些人精的思路,一会儿公孙竹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折腾咱,咱的饭碗可就危险啦!

    深呼吸、深呼吸——淡定、淡定!

    让咱捋一捋思路先。

    所谓——碍于孙怀仁的官职才安排的戏码……

    孙怀仁是朝中二品大员,是大官——

    所以,这位大官前来报案,包大人虽然觉得可疑,但也不能直接审问孙怀仁,说昨晚抓住几只女鬼,正好没人来认领,孙大人您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吧,如果是你家的,你麻烦就大了——

    啧,只要这孙大人长点脑子,定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家的夫人和什么女鬼有牵连。

    而照刚才的法子,张龙貌似不小心打翻了画像,包大人貌似不小心提到了无名女尸的案子,孙大人貌似不小心自己看到了画像,这个时候再请孙大人去认尸,那自是合情合理,不仅照顾了孙大人的面子,还照顾的孙大人的感情,太有技术含量了。

    想到这,金虔不由感慨万千,又使劲儿点了点头。

    啧啧,难怪人家能当领导,这心思、这觉悟、这脑子,果然和咱不在一个档次。

    “不仅如此。”公孙先生捻须一笑,冒出一句:“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就率众人绕过花墙,回到花厅。

    众人一头雾水跟上。

    进入花厅之后,公孙先生便开始了布置。

    “展护卫、白少侠,你二人且寻一处藏身,莫要露出气息。金校尉,你与颜兄弟且在一旁伺候。”

    “为何只让小金子和颜兄留下?”白玉堂问道。

    展昭也是一脸不解望着公孙先生。

    “因稍后要审问二位嫌犯。”公孙先生回道。

    “既然要问案,展昭更应在旁!”展昭定声道。

    公孙先生摇头:“一会儿要审的,乃是罗府毒杀案中最可疑的两位嫌犯,展护卫和白少侠还是莫要在场为好。”

    此言一出,莫说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就连颜查散都是一脸疑惑。

    “公孙先生,您就别打哑谜了成不?!”金虔挠头哀叫。

    “毒害罗良生大人之人,能长期潜伏于罗府投毒而不为所觉,定是狡猾缜密、心思灵敏之人,警戒心必超出常人。”公孙先生定声分析道。

    众人同时点头。

    “若想从此人身上寻到破绽,最好自是令其放松警惕,循循善诱之,令其自露马脚。”

    众人恍然,继续点头。

    “所以?”只有金虔还是一头雾水。

    “所以包大人先行离开,展护卫和白少侠也不可在旁,而仅留在下、颜兄弟和金校尉在场。”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做出总结。

    展昭、白玉堂、颜查散微一沉吟,便明白过来,不由连连点头。

    “果然高明。”颜查散点头道。

    “展某(白某)先行告辞。”

    展昭、白玉堂同时抱拳,旋身上冲,竟是同时飞到了房梁上,一边一个稳稳趴好。

    喂喂,现在又是怎样啊?!

    仍在状况外的金虔正在积极调动脑细胞,就听公孙先生又命道:“金校尉,你且将内室的点心和茶水端出来,稍后伺机而动。”

    “诶?!啊!是!”金虔顶着一脑门的雾水,颠颠来到花厅内室,端出早已备好点心和茶水,一边忙活心里一边犯嘀咕。

    令嫌疑人放松警惕……

    所以老包不能在、猫儿和白耗子也不能在场……

    而公孙竹子、颜家小哥和咱可以在场……

    这是为啥?

    啧,继续屡思路先……

    嗯……首先,要令嫌犯放松警惕,就不能留下令其紧张的人或物。

    老包、猫儿和白耗子都是具有威严煞气武力威胁力的人物……

    所以——意思是公孙竹子、颜书生和咱都是表面看来温和无害的人物……

    额!暂且不论颜书生和咱,那腹黑公孙竹子怎么看都是攻击力最高的恐怖分子吧!

    啧啧,不知道那倒霉的嫌疑犯是谁?

    就在金虔的脑细胞在九曲十八弯思考回路徘徊之际,夫子院外传来赵虎的声音:“罗大人,这边请,公孙先生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二人身形出现在门口。

    领路之人自然是赵虎,而在赵虎身后,一人被衙役搀扶,一身素孝,浓眉大眼,虽然步履不稳,但气色还算过得去,竟是罗东阳。

    诶诶诶?!所谓的第一个嫌疑犯竟然是罗良生的亲儿子罗东阳?

    金虔诧异。

    公孙先生抱拳迎了上去。

    “罗大人,一路辛苦了,快请入座。”

    罗东阳在衙役搀扶下落座,赵虎和护送衙役朝公孙先生一抱拳,无声退下。金虔忙拎着茶壶给罗东阳和公孙先生斟满茶水。

    公孙靠着罗东阳最近旁侧位置坐下,凤眼一眯,显出一个儒雅良善笑容,道:“包大人适才恰有急事出门,特令在下在此恭候罗大人,大人且在此处稍后片刻。”

    “无妨的。”罗东阳虚弱笑道。

    “罗大人身体可好些了?”公孙先生问道。

    “多亏公孙先生送来的灵药,已经好多了。多谢公孙先生和包大人挂心。”罗东阳抱拳。

    “若是罗大人不嫌弃公孙策医术粗鄙,可否让在下替罗大人把把脉?”公孙先生一脸无害笑意问道。

    “罗某求之不得。”罗东阳忙道。

    公孙先生点点头,修长手指按在其手腕之上,细细诊脉片刻,收回手指道:“罗大人身上的余毒已清,只要修养调养半月便可大好,罗大人不必担忧。”

    罗东阳点点头,抬眼望了一眼公孙先生,欲言又止。

    “罗大人可是有话要问?”公孙先生问道。

    “公孙先生……”罗东阳面上渐涌悲痛之色,“家父身重奇毒,不明身亡,不知包大人可查到了线索破案??”

    “这……”公孙先生显出为难之色,望了一眼罗东阳,顿了顿,才缓声道,“实不相瞒,罗良生大人的案子如今并无线索,唯一可断定的就是——罗良生大人所中的毒,乃是长期被人投毒所致。”

    “长期——投毒?!咳咳咳……”罗东阳猛然提声,然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

    “罗大人切莫如此激动!”公孙先生忙劝慰道,“心情起伏太大,与大人的病情毫无益处。”

    “咳咳,公孙先生——”罗东阳稳住呼吸,望向公孙策,面色泛白,“你适才说家父被人长期投毒,那、那岂不是说是家父身边亲近之人嫌疑最大?”

    “恐怕正是如此!”公孙先生一脸沉痛道,“尤其是照顾罗良生大人饮食起居之人,更是首要嫌犯。昨夜,包大人已经详加询问过贵府内的丫鬟侍卫,他们皆称——”说到这,公孙先生望了一眼罗东阳,“罗良生大人的饮食起居从不假外人之手。”

    “没错——”罗东阳面色难看至极:“家父生性多疑,饮食起居这等琐事从不假手外人,照顾家父的,只有罗某和邢夫人二人。”

    “原来如此。”公孙先生捻须点头,垂眼抿了一口茶,不再言语。

    屋内片刻沉静。

    金虔望望这边垂头品茶的公孙先生,瞅瞅那边面色一变再变如坐针毡的罗东阳,暗自嘀咕:啧啧,公孙竹子这一套词下来,岂不就是含沙射影的明示害死罗良生最大的嫌犯就是罗东阳您这个亲儿子和那个邢夫人——

    慢着,这邢夫人是谁啊?

    啊!好像是之前在罗府的书房险些被发狂的罗东阳的掐死的那个邢夫人……啧,那邢夫人长什么样来着?

    金虔眯着细眼想了半天,竟发现自己对这个邢夫人竟是毫无印象。

    “莫不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怀疑罗某?”半晌,罗东阳才面带惶恐,哆嗦着嘴皮子出声道。

    “罗大人乃是罗良生大人的亲儿,为何要害死自己生父?于理不合。”公孙先生微微摇头。

    “难道你们怀疑邢夫人?!”罗东阳猛然提声,两眼暴突瞪着公孙先生,“不可能,邢夫人不可能害父亲!”

    “罗大人为何如此酌定?”公孙先生微一挑眉。

    “我、我——”罗东阳嘴巴张了张,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才缓声道,“总之邢夫人不会、不会害人……”

    “罗大人——”公孙先生放下茶碗,慢慢捻须道:“邢夫人在贵府是何身份?为何包大人问了多位丫鬟侍从,他们皆是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邢夫人——”罗东阳双眉紧蹙,长叹一口气:“邢夫人是家父的续弦,一年前嫁于父亲。”说到这,罗东阳猝然抬眼,直直瞪着公孙先生,声线高提,“邢夫人心地善良,为人温和,待人处世都十分得体,待家父也是一心一意,像如此善良温和的女子,怎会害人?”

    公孙先生点点头:“原来是罗良生大人的续弦,那为何府上下人不愿多提?”

    “这……”罗东阳垂眼,显出为难之色,半晌才幽幽道,“只怕是因为邢夫人的出身——她原本是被夫家休弃的弃妇,在街上行讨之时被家父救下,才有了后来的一段姻缘。”

    说着,罗东阳轻叹一口气,“家父在朝中也算略有威信,而邢夫人的出身却是、却是这般,为防他人闲话,家父才命下人莫要对外人多言。”

    “那不知休了邢夫人的原夫家是哪里人士?”公孙先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