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老太爷就叹气道：“这都是多大的事儿？屁大点儿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污蔑陷害什么的，查清楚不就行了？死了个丫鬟，给她爹妈多给点银子发丧，不就行了？梨姐儿缺了陪嫁丫鬟，满府的挑！我就不信挑不出来几个中意的？值得你把我拘在这里兴师问罪？这些事儿不都是你们内宅闹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怒哼：“这些全都是老大一家子闹出来的！老大那一家子……除了奕哥和他媳妇，其他的……我只说老大媳妇，老大以前还能听点话，跟着这个媳妇进了一趟京，愈发的颟顸了，昏聩了，说什么都不听了！教出来一个子平，成了什么样子了？成天轻飘的简直都能飘天上去！”

    “还有那两个姑娘，调|教成什么样子了？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真真就和老大媳妇当年一模一样！当初我怎么说的？真要是要了这样的儿媳妇，今后阖府都不安宁！可你非说好，看中人家的家世了，现在看看如何？只看她养出来的几个儿女，成了什么样子！”

    老太爷板着脸：“你现在是和我算账？当年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能压制下去多不容易？差点就吃了官司！再说了，老大家的就算是折腾，也就是后宅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折腾，能折腾上了天……”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府宅不宁，万事不遂，妇人不贤，子孙无善！”

    老太爷辩不过老太太，气的提声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现在叫老大把媳妇休了？！”

    老太太道：“不是休了，但是要管！不能在这样不管，由着她折腾了……这事你要说话，好些事情，即便是我说，老大和他媳妇都哼哼唧唧的，嘴上答应但是就不听……”

    “什么事？你倒是说说，你想管什么事？”老太爷问道。

    老太太有点生气：“怎么是我想管？你也看到了，自打回来了，为了嫣姐儿的婚事，闹的是鸡飞狗跳的！三年前走得时候，我就说了，嫣姐儿那时候岁数已经到了，京城什么门路都没有，就那么贸贸然的去了，耽搁了可怎么好？可怎么劝都不听，一说起来就是她爹娘在京城为官，还能没有门路？那下巴仰的能到天上去！”

    “结果呢？！还不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回来了就狠命的折腾，先是把宣城所有未成亲的小子都请到家里来，请来就请来吧，还把奕哥媳妇弄到前院坐着！你说说……”

    老太爷不耐烦从头听她说，烦的站起来背着手往门口走：“你想怎么管都可以！需要我出面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就给你出面！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看他实在是烦的不想听，叹了口气。

    老太爷已经出去了。

    卫妈妈看了看外面，见老太爷走远了，这才往里走了走，轻声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您也别太着急了，现如今好歹大爷回来了，奴婢冷眼在旁边看了多少天了，您别说，大老爷那边，还真听大爷的！好些事都是大爷做的主，而且办的都叫人服气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找老太爷也是因为这个，奕哥再能干，到底是儿子，又没有个帮衬，老大便罢了，到底性子绵软些，那大太太性子要强，怎么能忍了……”说到这里顿住了，又叹了口气。

    卫妈妈就陪笑着道：“大奶奶就是大爷的帮衬啊，别看大奶奶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真要是有事也镇得住。那小雪在井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几位姑娘和大奶奶就在园子玩，几位姑娘都吓哭了，好歹大奶奶在跟前安抚着才没有出事。”

    老太太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笑了，笑嗔卫妈妈：“你少哄我！我还没有老糊涂呢！奕哥和他媳妇是都不错，可惜都还年轻，尤其是奕哥媳妇，想要在这府里站稳了脚跟，怕是还有一老长的路要走呢……唉……慢慢来吧。”

    卫妈妈笑着上前，给老太太重新续了一杯茶：“您也别操那么多的心了，您也说了，要慢慢来，那您就别着急。”

    老太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摸着杯沿的花纹出了半天神，老半天之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

    郡王府。

    吴苏从侧门下车，跟随着领路的婆子一路到了内院。这边换了个丫鬟领路，进了正房院，人已经多了不少。和几个凑巧一块儿到的女眷一起进了堂屋，给郡王妃行礼。

    郡王妃年纪不大，四十来岁上下，态度倒是谦和亲切，属于那种很有人格魅力，瞧着就亲切的，跟大家有说有笑。

    因着和吴苏一起来的另外两位女眷全都是商会知事的太太，她还专门问了都是做什么生意的，还道：“王爷说过，徽商是最忠于本分的商贾，徽州男子，六七成都是做生意的，乃第一等生业。”

    “早多少年，徽商就已经把祁门红茶，徽纸的生意做到了全天下，就是海外那些个蓝眼睛红头发的番人，也是喝了咱们的茶叶才彻底治好了痢疾的。生意方面，各处都是徽商的头把交椅，可惜就是这商会方面，反倒落在了佛山福建那边的商会后面，不过好在咱们也不弱，如今也成了气候，今后壮大也是指日可待。咱们徽地每年给朝廷的税银占了朝廷的三成，今后必定只会多不会少。”

    王妃这一番话下来，把几个内眷全都震得有点蒙，寻常似王妃这样的身份，对她们出自生意人家的妇人都是有些打骨子里瞧不起的，即便表面上不显露，实际也是疏远的。

    可王妃不但是没疏远她们，还很明显的，为了亲近她们特意的了解了一下徽商、商会的事情！说的话里头还有些生意人才说的糙话，这叫这些内眷们听了，倒是格外的亲切。

    几个妇人全都笑了，连连点头：“王妃说的是，咱们徽商早几千年就已经走遍了全天下了，不管什么事，咱们徽商是不会落在后头的。”

    王妃笑着点头，又转头对吴苏笑着道：“王爷是在广州商行认识你相公的，倒是意外的很，那么年轻就在那里立稳了脚跟。”

    吴苏心中大是惊讶！什么广州商行？她听都没有听齐奕提过！

    但是表面上，她自然是半点不能表露出来了，只含笑点头：“相公之前做生意很辛苦的，闽粤、苏州这边两边跑，几乎没时间回家都。”这可是实话。

    王妃就有些感叹，点了点头：“是啊，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要是没有这些重利的商人，就没有了南来北往货物的周转，没有了贸易，没有了税收，朝廷不强盛，又怎么能安生？”

    吴苏对于生意并不是很熟稔，何况也没想到王妃竟然在见她们之前做了功课，她只能做出内宅小妇人的样子，赞同的点头，没有接话。

    反倒是那两个商会知事的太太，在那边对了个眼神，然后看了看吴苏，当然，再看吴苏的时候，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在屋里陪着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就又来了客人，三个妇人便出来了，另外两位太太全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本和吴苏走不到一块儿的，不过一出来，却主动过来搭讪，其中一个道：“你相公是齐家长房的老大吧？你公公今天不是来了？怎么没见你婆婆？”

    吴苏心中又是一惊！大老爷也来了？

    脸上自然还是没表露，赶紧的道：“婆婆前一阵子不慎摔倒了，伤了腰，如今还卧床。”

    那两个妇人就恍然，另一个就感叹道：“如今你们这一辈都已经出来见场面了，我们真真的是……”

    感叹的摇头。

    ☆、第66章 郡王府做客

    吴苏跟着这两位妇人找了个亭子坐下，倒是聊了一会儿，她们无非是感叹王妃竟然很重视商贾，想来王爷也重视，今后好歹的日子好过了一些等等这些的话。

    其实正如王妃说的，徽地这边，男子十有七八都是做生意的，第一等生业，这话还是前前朝的皇上说的，都已经几百年了，徽地这边，不管你是为官的，还是做什么的，家里亲朋友人总有生意人，所以，商贾在徽地这边，地位真不算低。

    吴苏和这两位四十来岁的太太说着话，不料还吸引了两位太太过来聊，听她们说生意上的事情，倒是津津有味的，但是就连吴苏都能听出来，其实这两位太太和自己一样，都是内宅妇人，生意上面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知道个皮毛，大约的就是平常里从夫君的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而已。

    不过这也不妨碍几个不熟悉的人坐一起说话。

    过了小半天，那聊的几个慢慢的起身各自逛去了，吴苏也准备起身，逛逛这郡王府的花园子。

    还没有起来，旁边一直坐着听她们说话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太太，笑着叫住了她：“你是齐府长房的大奶奶吧？”

    吴苏一愣，忙重新坐好了，笑着点头：“是，你是？”

    那太太就笑着道：“我夫君是知府同知，姓聂。”

    吴苏还琢磨了一下，这才猛地恍然想起来了，这位是那聂浩轩的母亲？并且马上想了起来，聂浩轩前一阵子还打听过齐奕呢！不知道什么事？聂母今天主动和自己打招呼，是不是也和聂浩轩打听齐奕的事情有关？

    想到了这里，吴苏忙笑着点头：“原来是聂太太。”

    聂太太看她的样子，显然是知道自己的，因此也就点头笑着，道：“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齐大奶奶，齐大爷是不是也来了？”

    “是啊，在前院。”

    聂太太就笑着连连点头，好像是很满意。但是吴苏从她的态度能感觉出来，对于今天能遇到自己，她其实并不意外，看样子应该是之前就知道的，而且很有可能今天聂浩轩就见到齐奕了。

    “齐大奶奶的父亲在应天可还好？你母亲今天没有过来？”聂太太问道。

    吴苏道：“父亲很好，母亲过来了，”她进门的时候，郡王府守门的婆子还好心的提醒她，吴府大太太、二太太全都来了，东宁伯府的伯爷夫人和世子妃也都来了。

    “见没有见到呢？”

    吴苏摇头淡笑：“才从郡王妃屋里出来，还没走动呢。”这位聂太太倒是真关心自己！问的这么仔细。

    问这么仔细，要么是想拉近和自己的距离，之后肯定有话说的意思，要么就是想打听什么？

    不过自己这里能有什么值得她关心的消息？除非是大姐和东宁伯世子的事情。

    吴苏还在想着，聂太太已经笑着道：“原来齐大爷之前还在广州商行呆过？这倒真的是缘分呢，我们家老爷以前在佛山还为过官，满任了之后，调任到这边的。”

    吴苏一听，真真的是佩服了这些太太夫人们，相公在广州商行呆过，自己也就是刚刚从郡王妃的嘴里听说了而已，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居然都已经传开了？

    是传开了，还是聂太太有意的打听？

    她只能做出惊喜的样子道：“竟然是这样，那倒真的是很有缘分。”

    其实宣城人天南海北的做生意，若是这种也认缘分的话，那可真不知道和天底下多少人有缘分了。

    聂太太笑着连连点头：“是啊，缘分就是这样来的……”说着话锋一转，看着吴苏笑着道：“上一次浩轩去了府上，承蒙府上热情款待，我一直想着回请一次呢，只是想请大奶奶和你婆婆大太太一起过来吧，又有些冒昧了，今天见到了大奶奶倒真的是缘分，咱们两家说起来倒是真应该来往来往……”

    吴苏赶紧的笑：“是啊，我婆婆也是喜欢令公子的很……”

    一说这话，聂太太脸色却又有些变，讪讪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提声笑着道：“下个月女儿节，我府上倒是有些姑娘和侄女的凑一块儿办了个女儿宴的，到时候给大奶奶和大太太下请柬，还请大奶奶到时候不要推辞啊！”

    吴苏心中真真的是惊讶无比，赶紧的笑着道：“那自然是我们的荣幸……”

    聂太太笑着：“大奶奶和大太太到时候务必赏脸，咱们好好的聊聊。”

    吴苏点头答应着。

    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聂太太接近自己，是有意的想要拉近距离，现在又要请自己去他们府做客，分明是更加的还有什么想要亲近联系的地方。连说了几次都带上了大太太，还千叮万嘱，意思是请自己回去和大太太说说一定去。

    即要叫上她们府去联系上，还一定要叫上大太太，那说不得……难道是儿女婚事？难道是……聂浩轩改变主意了？

    吴苏心中讶异，那天看聂浩轩的样子，简直都是忙不迭的跑了的。难道是回去了这事跟他父母亲一说，聂老爷和聂太太反而都同意？

    吴苏不知道，不过聂太太对她确实很客气，和她了了好半天，直到看到远处过来了几个人，她才起身笑着告辞了。

    吴苏起身行礼，转身看，就看见过来的是母亲吴二太太，和大姐东宁伯世子妃吴钗。

    她今天想要逛逛这郡王府园子的想法，看样子是实现不了了。

    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大部分都是东宁伯府的，过来就把她在的这个小亭子四周围都站下了，显然是她们说的话不能叫别人听见。

    吴二太太和吴钗全都冷着脸上来亭子里。

    吴苏行礼：“母亲，大姐。”

    吴二太太直接过去在廊椅上坐下，吴钗上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她的打扮，还是因为她脸上的红润，眼睛眯了一下，眼神登时就不善起来。

    吴钗比她大两岁，穿着绣牡丹米分色亮缎圆领薄褙子，盛装打扮了的，头上戴着的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老远都能看到，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只是双颊惊人的收缩了回去，原本小脸盘不明显的颧骨都突了出来。眼睛却更显得大了起来，还有些凸出，猛地看一眼竟有些惊悚。

    吴苏还是吃了一惊的，前一次见吴钗，还不是这样，那时候还能撑得住，起码能保持脸面上的光鲜，依然是世子妃的气派。

    生病回娘家那一次，自己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见到，这才过去几个月，竟然瘦的皮包骨头的。

    吴苏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有一阵子没打听娘家的事情了。

    也是因为上一次被吴二太太算计怕了。

    吴钗也坐下了，吴二太太觑着眼看着吴苏，半天才道：“你怎么也来了？”

    吴苏道：“是跟着相公来的……”

    “给你相公下了请柬？”吴钗声调带着很明显的惊讶不信。

    吴二太太道：“是给什么商会还是商行的吧？一张请柬，来十几个人，但凡是商会有点脸面一点的都抢着来？”说着语调中带着鄙视：“还带着你？！”

    吴苏没说话，没必要争这个，即便是争了，吴二太太是自己的母亲，想要贬低自己还是有话说，何况，要说了是给相公专门下得请柬，肯定会被详细的盘问。

    她没想着要把自己和相公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母亲。

    吴钗眼神中也带了鄙视，依然是上下的打量着她，总觉着看不顺眼似得。

    吴苏不能马上就走，便过去坐下了，刚坐下正好有府里的丫鬟上前来，笑着道：“吴二太太，世子妃，齐大奶奶，那边的戏要开始了，郡王妃请三位过去点戏呢。”

    吴苏于是顺势就站了起来：“好啊。”当先下了亭子。

    吴二太太和吴钗脸上全都是惊诧，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吴二太太反应快，忙叫住了那个丫鬟低声问：“齐大奶奶……刚刚见过了郡王妃？”

    丫鬟便笑着道：“见过了，王妃很喜欢齐大奶奶，说齐大奶奶生的果真如画里人一样的，性子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