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本来方沐卉是没有准备备用拖鞋的，但是想到这个家以后估计是她要长住的地方，住进来之前她就打扫得很精致，还特意给地板打了蜡，起居室的地方也铺了毛毯，上次搬家时张珏她们过来玩，方沐卉就顺便买了几双拖鞋。 顾学尧换上鞋进来，只见屋里很干净，起居室因为很狭小，没有安放沙发，毛毯上面只摆着几个坐垫，再加一个木质的茶几，米黄色的窗帘半开着，窗台上有几盆仙人掌，从外面投进来一缕斜阳，在这深秋的傍晚里带了几分暖意。 “布置得这么温馨，怪不得不要我给你的那间房子。”顾学尧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那个女人。 方沐卉笑着没有说话，她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问道：“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听到她话中说着‘家里’，这让顾学尧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虽然只是她随口说起的，不过却让顾学尧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就在家里吧。”他说道。 今晚顾学尧带了红酒过来，方沐卉正好买了牛肉，她问道：“给你做一道红酒炖牛肉吧？” “随意。”顾学尧没有意见，他从茶几下面拿起了几分报纸，看到报纸上关于门面中介的信息都被圈了起来，便抬头说道：“你想做生意？” 厨房是半开放的，里面的方沐卉正在用红酒腌渍牛肉，她听到顾学尧的话，回了一句：“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没想好。” 靠在沙发上的顾学尧便没有说话，而是翻着报纸上的内容打发时间。 顾学尧带来的红酒不错，用来腌渍牛肉实在有些浪费，不过方沐卉家里没有红酒，现在又不合适出去买，所以只能用他带的红酒来做饭了。 方沐卉把牛肉切块，又倒了小半瓶红酒，便擦了擦手，回到客厅又准备其他的饭菜。 顾学尧的目光一直落在报纸上，他浏览着上面的内容，耳边听到方沐卉发出的动静，突然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准备做什么生意？” 方沐卉正在冰箱里找食材，她探出头来说道：“想在学校附近开间小店铺，要是顺利的话，月底希望能盘好门面。”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顾学尧翻动报纸的声音，过了许久，顾学尧合上报纸，他看着她说道：“跟我在一起你很没有安全感吗？” 他突然的这句话让方沐卉有楞了一下，方沐卉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慢慢隐去，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顾总的安全感是要给未来的顾夫人，我要的安全感，还得靠自己来争取。” 顾学尧深邃的眼睛望着方沐卉的背影，她的背景看起来实在单薄不堪，这让顾学尧有些不解，通常靠他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但她最后却总是要弄得那么复杂，方沐卉似乎刻意不让自己过得太舒服。 “是宋白生真得伤你这么深，所以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靠不住？”顾学尧问道。 方沐卉失笑一声，她垂下眼皮，淡淡的说道：“算是吧，所以我时刻警醒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以免再有重蹈覆辙的一天。” 顾学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方沐卉被他犀利的眼神盯住，最开始她还能回望着他，最后便移开目光，借口要进厨房做饭。 “顾总先坐吧，牛肉马上就要腌好了。” 说完，她转身进入厨房，将身后的顾学尧丢到一旁。 ☆、第58章 那一晚，顾学尧并没有在方沐卉的新居里过夜，吃完晚饭后，他就离开了，自从那次过后，方沐卉又有很久没有和他见面。 没过多久，方沐卉配角的那部清宫剧开始在电视台播放，这部戏是华润影视今年的大制作，也是为了新签约的一姐张可心量身打造，就算是一些配角的咖位也很大，再加上这部剧的场景制作精良，第一轮还没播完，收视率就节节攀升。 电视剧播放时，老家的方奶奶还特意给方沐卉打电话，说她每天和养老院的老伙伴们守在电视机前观看，只可惜方沐卉饰演的那个妃嫔戏份不多，在电视剧里早早就被主角给斗死了。 自从这部戏播出后，方沐卉有几次在超市买东西还被人认出来了，虽然这部电视剧她出场少，但是表演得还是很出色的，作为经纪人的曹凡很快给她争取了新工作，这次是在一部现代剧里担任女反派，虽然角色不太讨喜，但是戏分却是除了主角以外最多的角色，曹凡本来还担心方沐卉演奸角有思想包袱，谁知方沐卉什么也没说，一口就应下来了，这部戏虽然是小制作，但剧本她觉得写得还不错，再说了，如果反派演好了也是会很出彩，所以方沐卉根本就没有在意。 拍戏的地方就在帝都，这次还是小丹给她担任助理，听小丹的意思，以后她的工作会越来越多，曹凡打算安排小丹做她的专职助理。 今年帝都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刚下完，方沐卉在学校附近盘了一间小店铺，店铺只有十几平方米，方沐卉一次性付了半年的租金，再加上装修和进货，手里的钱就所胜无几，平时她要忙着拍戏，所以店里只能请人帮忙，好在短期内不用离开帝都，只要有空，方沐卉就会守在店里。 头饰店刚开张那几天，几乎没有什么人光顾，后来时间久了，附近学校的学生发觉她家的店货品新奇，而且东西更新得也很快，久而久之，店里的生意就开始稳定下来了。 在这期间，顾学尧给方沐卉打了过几次电话，据说他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外工作，偶尔回国，也都是行程匆忙，就连和方沐卉见面的时间也没有。反倒是容坦，方沐卉拍戏的时候，他来探过几次班，听他说他如今已经进了顾氏集团工作，就连最爱的画画也丢到一边了。 转眼间，一年又要过完，方沐卉还在继续拍戏，前两天，导演说为了赶进度，剧组不会放年假，得知这个消息的剧组工作人员怨声载道的，大过年的，谁不想好好放假回去休息？再说了，剧组说是不放假，其实几个知名演员早早就回去了，所以现在赶进度的其实就是方沐卉她们这些不出名的小演员。 不能放年假方沐卉倒是没往心里里，前一世为了拍戏，过年过节连轴转也不是没有，只是她担心的是老家的奶奶，要是她过年不能回去，家里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了，上次为了奶奶生病住院的事情，她和她爸还有后妈大闹了一场，他爸肯定不会接奶奶回去过年，不过方沐卉猜想，估计就算她爸来接，她姐姐也不会往她爸家过年。 方沐卉考虑之后，决定接奶奶到帝都来过年，只是让她发愁的是，剧组不给批假，她连回去接奶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后来，方奶奶知道了她的难处，便告诉方沐卉，到时她自己搭火车到帝都，等火车进站后，方沐卉再过来接她就是了，这样就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方沐卉实在没办法，只得同意奶奶这个提议，启程来帝都前，方沐卉打电话给养老院的吴院长，再三拜托她一定要亲自送奶奶上火车，又叮嘱一定要买卧铺车，就算反复交待了，心里也还是牵挂着老人家。 方奶奶马上就要到帝都，方沐卉在剧组工作的时候都有些走神，今天拍戏的地方在一家商城里面，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原本商城这时候应该有很多购物的人才对，不过为了拍戏，早已提前清场了。 今天的戏还有一幕就要拍完，方沐卉看了一眼时间，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不会耽误她去接奶奶。 “方沐卉，该你上场了。”现场的副导演喊着她的名字。 方沐卉应了一声，妆发她都已经提前做好，等会儿直接上场拍就可以了。 这是一场单人戏，不用顾忌其他人，方沐卉自己还能拍得快一些，果然，拍了两条后，镜头后面的导演李平就满意得直点头。 方沐卉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对李平说道：“导演，下面没我的戏，那我就先走了。” 打完招呼后，方沐卉准备换衣服走人，哪知道导演从机器后面探出头来，他喊住方沐卉，说道：“等一下，谁说你的戏拍完了？” 方沐卉楞住了，她之前看过自己的工作流程，今天她确实只有一场戏啊。 “临时要补几个镜头，没人跟你说吗？”李平又坐回到凳子上，他对方沐卉说道：“你先去换衣服，还有几场戏一定要在今天全部拍完。” 听了导演的话，方沐卉顿时急了，根本就没人跟她说要补镜头的事。 “哎哟，沐卉，真是不好意思，早上工作都赶到一块儿了，我忘了跟你说这件事。”统筹组里有个小女生跑出来，她给方沐卉递了剧本，又说道：“你快抓紧时间再看一下流程，马上就要开拍了。” 方沐卉一听她这话就气得火冒三丈，她说道：“临时加工作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奶奶今天坐火车到帝都，正在车站等着我去接，我现在必须得提前走。” 统筹组的那个女生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她不高兴的说道：“都说了不是成心的，干嘛这么咄咄逼人，是你工作重要，还是私事重要？” 因为方沐卉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剧组有些有些眉高眼低的人就以为她性子软绵，现在方沐卉突然对人发脾气，这让剧组里别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讶，只不过这事说起来是统筹组通知不到位，所以大家伙谁也没有吭声，只在一旁看热闹。 “你要是工作细心一些，我犯得着公事私事搅到一块儿吗？”方沐卉沉着脸顶了她一句。 那个女生也是怒了，说道：“这还不是腕儿呢，就开始耍大牌，你当自己是谁呀，走出去有几个人认得你？” 这女人说的话很刻薄，还边说边朝着方沐卉翻白眼，方沐卉忍住气，她没再理会她，而是直接对导演说道：“李导，我今天真的要去接奶奶，你看这样行吗，我把奶奶接回来后，马上就赶过来。” 李导刚才也看了半天戏，现在被方沐卉问到头上来，便瞅了她一眼，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剧组每分每秒都在花钱，你为了自己的私事，让剧组所有人都等着，这道理到哪儿也说不通呀。” 方沐卉脸都气白了，这部戏的导演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刚进剧组没多长时间，李平就好几次暗示可以给方沐卉加戏，对于这种潜规则方沐卉一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她是华润影视送过来的演员，又是签了正式合同的，导演开除不了她，于是明里暗里给她穿了不少小鞋。 “行了，别的事我都管不着，但剧组里的工作不能停下来。”李平这句话是明确告诉方沐卉，他不会给她批假。 方沐卉脸色气得铁青，那边化妆组已经开始催着她去换衣服，她看了一下时间，奶奶的车次再过一会儿就要到站，偏偏前几天她给小丹放了假，让她和曹凡回去过年了，唯一走得比较近的张珏也在外地拍戏，她就算想找人帮忙去接奶奶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 方沐卉在手机里翻着通讯薄，里面存的号码大多都是工作上的朋友，这时她看到顾学尧的名字，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拨打过去，只是电话那边响了一声，提示不在服务区，方沐卉这才想起他现在应该在国外工作。 方沐卉咬着牙，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去接奶奶，哪怕被李平责骂，她也只能旷工了。 正在方沐卉着急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方沐卉一看，来电的人是容坦，她心头一喜，立马接通，急切的问道：“是容少吗？” 电话里传来容坦好听的嗓音，他笑着说道：“是我，今天接到我的电话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方沐卉也没问他找自己做什么，她直接开口说道：“容少，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吧。”容坦笑着说道。 方沐卉说道：“我奶奶今天到帝都来，我现在走不开，想拜托你替我去接她一下。” 容坦当然不会拒绝，他一口答应下来，又问清了方奶奶的姓名和车次，便挂上电话代替她接人去了。 ☆、第59章 剧组这次拍戏的地方叫王庄镇，二零零三年的时候，这里连交通都不太方便，整个镇上只有两条街道，街上除了一家正经饭馆，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都不容易，据说从镇上往县里去一趟，要开车两个多小时，并且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车。 剧组安营扎寨在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因为经济发展不平衡，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妇女儿童，因为没地方住，剧组两百号人，从导演到场工，全部租住在村子里的住户家中，这倒是给村子里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 方沐卉住在村头一栋两层红砖楼房里，主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和她两个上小学的孙子，因为条件紧张，除了方沐卉和小丹以外，剧组的化妆师也住在这家，好在农村的房子都很宽敞，因此并不太拥挤。 到了第二天，是电影正式开机的日子，一大早，剧组在村里的打麦场设下案桌，摆了贡品烧香，这是拍戏的规矩，方沐卉也算经历过很多次了。 开拍的第一场戏是曾黎的戏，他刚到支教学校，女主角陈英英因病缺课，所以这一场没有方沐卉，因为这部电影有大量的场镜是在学校，所以剧组借了乡里的一所小学，又花钱改造了一下，把学校变成高中的样子，好在现在是暑假，所以不用耽误学生们上课，只是因为需要大量的学生群演，所以剧组要招收很多学生，每人一天三十块钱，附近乡里有不少放假的学生过来打工。 开拍的第一天，附近村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大热天里，副导演顶着太阳，拿着大喇叭跟学生们讲戏，告诉他们该从哪个地方走，再到哪个地方结束，那些学生们笑嘻嘻的听着，一副好玩又新奇的样子。 各部门的工作都安排后了之后，只等宋白生说开始，操场上的学生散了开来，接照之前讲好的位置走位，只是刚拍完第一个场景，宋白生就不满意了，有的同学走错了地方，镜头没有照顾到，拍了根本不能用，只是这些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宋白生也不好当众发脾气，于是只能招集拍摄组，重新再来一遍。 接下来，一个场景来了七八遍，学生们的这场群戏，总算达到宋白生的要求，接下来就是曾黎的戏。 曾黎拍戏的时候，方沐卉找了一个角落观看，记得前一世拍这部电影时，因为方沐卉那时是新人，只要是这些前辈们拍戏，她每场必到，就是为了学习别人拍戏的技巧，现在她这么多年也拍过不少戏，倒是平常心许多。 曾黎的戏当然是没话说，他虽然为人有些清高，但毕竟是有真材实料的，所以几场戏下来，都很快就拍完了。 一眨间，整个上午过去了，导演喊了卡后，有人过来招呼大家领盒饭，剧组里的盒饭包给了镇上的那家饭馆，可能是第一天，饭菜都做的挺可口。 方沐卉和小丹在片场吃完中饭，就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学校离租住的村子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到家时主家李奶奶正在和两个孙子吃饭，她看到方沐卉回来了，用一口方言问她们吃了饭没有。 方沐卉前一世在这里待过，对他们这儿的方言能听个半懂，她表示已经吃过，又跟陈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就上楼睡觉去了。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但是方沐卉适应的很快，她回屋后马上就睡着了，一直到下午两点钟才被小丹叫醒。自从有小丹照顾她的生活，方沐卉基本就做了甩手掌柜，别看小丹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粗中有细，小到领盒饭洗衣服，大到确认剧组的拍摄工作，全都是她一手包办，这才没过两天，方沐卉就已经很习惯被她照顾了。 下午是方沐卉要拍的第一场戏，讲的是陈英英因为母亲重病，被父亲逼着退学，作为老师的耿宏为此来家访，也就是在这次，耿宏发现了陈英英对他的感情。 到了拍摄的地方后，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的干活，方沐卉先去化妆换衣服，因为是八十年代的故事背景，所以化妆不用太复杂，不到片刻，方沐卉就梳化好了。 她出来时，曾黎也已经梳化完毕，坐在机器后面的宋白生看到他们到场了，便探出头来喊他们过去。 现在面对宋白生，方沐卉已经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只是毕竟过去的伤害还在，所以方沐卉平时基本很少跟他打照面，不明真相的小丹还劝了她几回，说是别家的演员，有事没事老是往导演跟前凑，就怕导演不记得自己，她不说给导演献殷勤，最起码每天见了导演，也该跟他打声招呼吧。 方沐卉和曾黎到了宋白生的跟前，宋白生先抬头看了方沐卉一眼，问道：“准备好了吗？” 这部戏里的主要演员当中，只有方沐卉是没有经验的，所以宋白生就多问了一句。 方沐卉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宋白生见此，便没有再多说，只是把大概的走位跟他们说了一声，方沐卉和曾黎都拍了多年的戏，宋白生一说，他俩就记下来了。 演员各就各位后，宋白生一声‘’，全场都安静下来。 简陋的小院里，敲门声突然响起，正在洗衣服的女主角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两眼，等她打开院门，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是自己的老师时，先是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后眼圈微微一红，微微颤抖的嘴唇喊道：“耿老师。” “卡！”站在一旁的宋白生突然喊停了。 方沐卉和曾黎同时望着宋白生，他们自我感觉还是挺流畅的，所以不清楚导演这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白生双手抱胸，对他们说道：“重新来一遍。” 曾黎退了出去，院门被关上，方沐卉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重新开始酝酿情绪。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场景，方沐卉以为很容易就能拍完，谁知接下来，光是这一幕，就重拍了二十多遍，并且宋白生没有说明任何的原因，到最后就连曾黎也有些烦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