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禾青含着喉咙里最后的温热,就这么歪着引枕假寐养神。 半日后,端贝勒府传来消息,纳喇氏侧福晋添了个小阿哥。瓜尔佳氏笑着把消息传了出来,端贝勒府络绎不绝的来往送礼,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便是禾青都要说一声,瓜尔佳氏好生大方。 禾青有些庆幸弘昫拎的清,向来是按着位份雨露沾均,叫人看不出心中半分情意。若是能常年持住,后院安静倒也是有可能的。禾青叫刘氏看着,送了点面上的东西给纳喇氏,只言安心调养,等孩子满月后再抱来给她看。 乌希哈听了消息,陪着禾青顽了两日,在禾青这处讨了样喜庆的玩意儿,又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直至年底,禾青忙着送了果新出嫁,三五不时的叫人送些汤水到养心殿。隔三差五的,更是在雍正跟前伺候着。雍正见禾青身子好些,每每醒来总没有好脸色的赶她回去。雍正为帝才几年,偏生身子闹了一年有多,其中病情艰险,分明是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于此恍悟人终究是身子为重。 故而禾青出来走动没两日,就被雍正勒令休养,直到春寒过去,渐渐天热这才松口。 直到雍正好转,几乎无碍。再加宫中嫔妃渐多,总该有所变动。熹嫔等人奉旨,稍有空闲即轮着给雍正侍奉汤药。 三儿为此每回都要挑着时日,就怕那些嫔妃在雍正渐好的时候近身,反而把禾青的功劳抹的一干二净。三儿的小心思太过明显,禾青忍俊不禁,就连魏珠也是笑着由她费尽心思的在雍正面前提禾青言语。 八年夏,雍正晋封钮钴禄氏,耿氏为妃。又有底下的答应常在,间或两个晋升贵人。 宋氏来的时候,嘴里还尤其的酸,近来就讨禾青的吃食。禾青莞尔,“且说我这贵妃之位不好再做晋升,如今独你式微,怎么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若是依着宋氏的性子,只怕面上平和,心里也忍不住叨叨。 禾青好笑的睨着宋氏,宋氏端着小碟就在嘴边,一口一个指头大的奶面点心,吃的津津有味。便是禾青打趣寒掺她的话,也尽数笑着收纳,“这点心味醇浓香,真是好吃,可还有?” 刘氏福身应道,“有的,还请懋嫔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拿。” 宋氏心满意足,拍了拍手里的粉屑,“贵妃娘娘可是打趣奴才了,无子无功落得一身轻快。我这辈子且就如此,倒比齐妃富贵荣辱一高一低的,凭的引人白眼。” 禾青见宋氏神情自然,松了口气,“你是这样的心思自然好。” 耿氏宫中留有外客,宋氏再不去想余的,禾青顺势留了宋氏在宫中用饭。直至日薄西山,宋氏才拎着点心回宫。 眼见酷暑,禾青随着雍正去了园子里纳凉。下了早朝,雍正反身到了荷稥居用早膳。禾青勺了一碗菜粥,又把跟前刚出炉的山药蒸饺到雍正跟前。晨起不宜油荤,又兼之雍正自己也省得荤素搭配,禾青只管把菜布好即可。 禾青面前的是玉米蒸饺,皮薄入味,清甜饱满的香味四溢。禾青连着吃了三个,这才缓缓的勺起粥喝。 雍正瞥见禾青吃的流连忘返,垂下眼睑。待到早膳用完,雍正洗手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若是刘贵人来此请安,你不理就是。” 刘氏进宫一年不足,虽只是贵人,却也是新人中拔尖的一位。 禾青听雍正这么一说,不由笑道,“可是那个日日送汤的刘贵人?” 陈福说的话,暗自浮上了脑海。禾青蓦地记住了此人,不等雍正应话,点头勾笑,“听闻皇后娘娘对刘贵人赞誉有加,刘贵人前来请安,这荷稥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要见。” 皇后算什么?看得,不过是雍正在众多新人中将其挑拣出来的人,有个什么长处罢了。 雍正莞尔一笑,倒不点破此话,“你既然要见,那便见吧。” 禾青好整以暇的端了清茶上前,让雍正低头漱口后,轻轻福身,“想来国事繁重,这处就不留四爷了。” 雍正颌首转身,果真出门去了。 禾青仓促起身,只为了更衣陪着雍正用膳。如今雍正一走,禾青才让三儿梳妆打扮,又守着池子里的莲蓬画丹青。禾青吃过几回,也过了对莲蓬的新鲜劲儿,再兼自己在宫中耽误的时日不断,如今一看,池中竟是硕果累累,更撑着颗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画成了一番池中秀清之景。 雍正登基八载,到园里乘凉时钦点的人向来都是禾青。有时为了清净,皇后也无法插手让人跟随。如今刘贵人跟着到了院中,即是为了礼数,也该过来请安的。 刘贵人的颜色在禾青看来,自不如李氏年轻时的娇俏。只是眉清目秀,身姿不娇不媚,眸子干净澄澈,让人见之喜欢。有几分耿氏的秀丽水灵,大大方方的上前行礼,又有些钮钴禄氏当年的大气。 禾青不由得看着出了神,直到三儿唤了一声,禾青这才恍然叫起,“瞧着刘贵人这样水当当的人,竟是人都痴了。” 刘贵人起身,抬眼看着禾青,眼底满是喜悦,“娘娘笑话了,娘娘性情模样上佳。奴才这等蒲柳不过是芸芸众生,进宫更是闻得娘娘好名。娘娘夸辞,奴才难以授受。” 禾青听着便笑了,低头捂着嘴,眉眼如月弯钩,“贵人好生伶俐。” 镜儿请刘贵人上前坐下,刘贵人瞧着禾青站在亭前看花,略微踌躇。镜儿正要上前劝刘贵人坐下,却有春分疾步速速前来。 春分福身,嘴唇翕动半刻,慌声道,“主子,宫中来信。说懋嫔急病突来,今儿早上奴才伺候起身,发现懋嫔夜里卒去。” 第222章 利字当先料后事 阎王爷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禾青看着春分,心中犹然想起了这句。 刘贵人当下明白自己请安的时候不太适宜,连忙推了借口离去,那张镜儿准备的座椅,也来不及碰上一下。 荷稥居的奴才等心知宋氏和禾青交好,虽偶有摩擦,但数十年来却交情甚好。如今宋氏急病而去,禾青如何能毫无触动?禾青沉默不语,奴才们更是噤若寒蝉,静静地站在一处。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禾青闻得此等恶讯,当日便去和雍正说了一声。雍正心知留不住,又见二人情分深厚,无奈叫人回宫看看,顺道送着禾青一程。 宋氏去的突然,但因其式微,在宫中几乎未起太大涟漪,连着丧礼也很是中规中矩的,透着一股简略随意的味道。禾青见此,不由心中一痛。相依相伴几十年的人,即便二人姐妹相城在后院争风吃醋而言,显得太过好笑而又岌岌可危。甚至在宋氏未免生食,隐晦的与禾青渐分关系。甚至趁着和耿氏交好,铸成了众人眼中一语成谶,聚散皆利的场面。 只可惜,宋氏战战兢兢,云淡风轻的掩饰心中苦楚,自身卑微之短。原来生前好不容易争取的轻快,死后却成了世人践踏忽视的原因。 禾青神色幽暗,径直的先上前给宋氏上了一炷香。 哪怕宫中人如何,宋氏身份的奴才却都有心。宋氏着装规制,都很是姣好。也不知是否底下人妆扮能耐巧夺天工,禾青却径直的想兴许是夜里睡去的,面容看着很是温婉。一如原来的宋氏那般,似乎梦着了什么,轻轻松松的,未留什么遗憾。 想到此处,禾青心中怒气去了一半。只是底下那些人太不得力,稍一注意,就有许多纰漏怠慢之处。没了主子的景阳宫,不过两日,即成了一盘散沙。 禾青回宫,耿氏闻得风声连忙就来了。 景阳宫前杀鸡儆猴让禾青抓来打了一顿的奴才还趴在门外,耿氏见着许多面生的,更是顶着毒日在长道上跪着铁粗链子,这是罚给宫里人看的。 耿氏见禾青端坐上方,波澜不惊瞥了她一眼。耿氏心知自己无力披拂宋氏,难免遭了禾青白眼,遂上前恭恭敬敬的给禾青叩首。禾青犹如吹毛求疵,双目挑剔的将耿氏上下棱角细处尽都看在眼里。不慌不忙的,好似是在打量,却又觉得太过细致。若说是苛刻,却又显得神情寡淡,一时叫人探不出端倪。 禾青半响叹了口气,让耿氏起身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