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别老惯着他，都这么大了，他要喝牛奶，不会自己下来喝，还要你天天往上送？我看他以后离了家怎么办。” 王妈妈就轻笑了出来，说：“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惯着他我惯着谁。” 王妈妈说着放下杯子，说：“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王妈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问王父：“有点奇怪……” 王父躺在床上看晚间新闻，问说：“什么奇怪？” “王语白天不是洗澡换了衣服么，刘姐比较忙，做了饭就回去了，衣服就留在篮子里没洗，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居然都洗好晾在阳台上了。他从来不洗衣服的。” 王父就笑了：“可能是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养成自己动手的能力了吧。” 王妈妈在梳妆台旁边坐下，一边抹着乳液一边说：“不像，我见王东的衣服也洗了，王语我可知道，他懒成那样，可不像连别人的衣服也帮着洗的样子，弄不好是王东给他洗的。” 王父就“哦”了一声。王妈妈就恼了：“你还哦？” 王父就把电视机声音关小了，扭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要是你，你会替王语他那些大伯叔叔洗衣服么，内衣都洗了呢。”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就觉得……”王妈妈自己感觉也说不好的感觉，往脖子里抹了抹，搓了差手掌，说：“我就觉得……也是突然觉得，王东对王语，也太好了。” 王父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靠在枕头上说：“这是好事，王语啊，性格好逸恶劳惯了，这辈子不会有大出息，王东这小子行，有能力，也肯上进，是个人才，我这么看重他，也是希望他将来能在关键时刻扶王语一把。” 王妈妈就笑了：“你就这么瞧不上自个儿的儿子？”“也不是瞧不上，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辛苦，至于王语，我也不求别的，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就行。” “看来我老公辛苦了……”王妈妈说着就笑着爬上床：“来，我来给你按按。” 王父就笑了，拍了拍王妈妈的手，说：“你今天，又去打麻将了吧？”王妈妈就乐了：“哪有，我明明是跟朋友一块去吃饭了。” 王父就笑了，说：“都在一块几十年了，你撒不撒谎，我还不知道，我这双眼睛毒着呢。” 王妈妈就歪在他身上笑了，这一笑，将心里的那团疑问也笑淡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语就爬起来了，王妈妈看见他从楼上下来，非常吃惊，因为王语平时在家是连早饭都不吃的人。刘姐正在那儿擦桌子，看见他下来，就说：“王少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我都没准备你的早饭，你等着，我再去煎个鸡蛋。” 王语揉了揉眼睛：“我爸走了么？” “没呢，跟王东一块出去晨练去了。” 王语就说：“怎么跟他一块去了呢，该叫上我啊。”他说着往椅子上一坐，说：“我觉得我被我爸抛弃了，我从上到大都觉得我爸对他比对我好。王东这人又会巴结，我爸老是拿他跟我比。” 王妈妈笑着从厨房出来，递给他一杯水，王语不喝，王妈妈强迫他：“早晨起来喝杯水，清肠胃的，对身体好，赶紧喝了，在乡下的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喝啊？”“喝着呢，牛奶也喝着呢。”王语敷衍了一下，仰头把水都喝了。王妈妈笑着接过杯子，说：“对了，昨天你大伯打电话过来了。” “说什么？” “能说什么，就是你大伯母向你道歉呢，说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回去了……”王妈妈说着道：“我觉得你还是跟你伯母回个电话，让他们放心，就说不关他们的事，你想，都是张素芹作的，你大伯母在中间，也够为难的，毕竟他们是住在一起的，都是几十年的感情了，咱们也得理解。” “那王东呢？”王语说着看向他妈：“他的情况你能理解么？” “理解啊，不然我也不会对他这么好，还让他在我家里住处着，好吃好喝地招待。” 王语就乐了，说：“那等会我给大伯母打个电话。还有我那个姐夫，也不错。” “刘劭啊……”王妈妈提起刘劭，却没有什么好话了，说：“我觉得他那人不怎么样，也说不上来感觉，就是觉得他那人心眼挺多的。” “那王东呢，你觉得他怎么样？评价评价。” 王妈妈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又提起王东来了？” “就是想听你评价评价，你看人准啊，我看人都不准，你忘了以前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了？”王妈妈想了想，就说：“王东这人吧，还是不错的，别的不说，为人正派，这是很重要的，虽然待人接物方面，有些人情世故不如你灵通，可是他处世大方，倒也让人看了喜欢。前途也是有的，如果有人点拨着，是个人才。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最近一直在想……”她说着看向王语，说：“你说他这么优秀的人，要硬件有硬件，长得高也够帅气，前途也有，人品也有，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没结婚呢，连个对象都没有。” 王语说：“谁知道呢。” “我看他对你，估计比对他女朋友还好，他蛮照顾你的。” 王语就讪讪地笑了，说：“他对我是挺好的，他对别人也不错啊，对张素芹也不错，对她那样的人都挺好的，何况对我呢，我这么能说会道。” “也是，”王妈妈摸了摸他的肩膀：“我儿子就是可人疼……对了，你的衣服，昨天是不是让王东给你洗了？” 王语愣了一下，点点头承认了：“他勤快，非要帮我洗。” 王妈妈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说：“他这人也怪。” “哪儿怪了？” “就是感觉怪。”王妈妈说着又看了他一眼，看的王语心里头怦怦直跳，心虚了。 第144章 男人的爱情 可能因为有王东陪着的缘故，王父这一天锻炼的时间比平常要多一点，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出了一身汗，王妈妈说：“怎么出那么多汗？” 王父喘着气说：“跟王东比赛来着……”“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人家小年轻比。”王妈妈说着就朝里头走：“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王父去洗澡了，王语倒了一杯水给王东，王东接过来仰头就喝了，说：“四叔身体挺好的啊，差点没比过。” “你怎么不长点眼色，我爸好强，你不会故意输给他逗他高兴？” “都是男人，故意让他四叔反而不高兴。”王东擦了擦嘴，说：“我也好久没运动了，感觉体能有下降了。” 他说着看了看王语，说：“你睡觉可真够死的，我敲了半天门，你都没答应。” “你叫我干嘛？” “跑步啊，你也得锻炼，身体强健一点，对你也好，以后别动不动就睡到日上三竿，你不是要找工作了么？你这状态，哪家公司敢要你。” 王妈妈从卧室里出来，听见了这句话就问说：“是啊，王语，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我不想去上班。” “不上班我跟你爸可不养你，从下个月开始，我可是开始收你伙食费的。” “我可以找人养我啊。”王语说着往椅子上一瘫：“我要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刘姐端着煎蛋出来，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就是懒，口味又这么叼，也不知道谁能养得起你。” 王父不一会儿就从浴室里出来，说：“王东也洗洗吧。” “我吃完早饭再洗吧。”王东见桌子上早餐已经摆好了，不好让大家等他，就先吃了饭。 还在吃着的时候，小李就来接王父了，王父喝了口粥就走了，王东吃完过去洗澡，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就让王语帮他拿，王语去阳台拿了他昨天洗的衣服，送过去的时候王东又要调戏他，王语躲了一下：“我妈在呢，你也好大的胆子。” 王东就说：“她没工作么，怎么一天到晚在家？” “哟嗬，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不满的意思？居然嫌女主人碍事了，啧啧啧……” 王东笑着抓他，王语立即溜走了，跑到外头差一点撞到王妈妈身上，王妈妈吓了一跳，说：“你咋咋呼呼的干嘛呢？”“没干嘛，帮东哥拿衣服呢。” 王妈妈伸手打掉他发丝上的泡沫，说：“你以后也注意点，虽然说都是男人，也别没大没小的。” “我还挺尊敬他的，是他越熟越没大没小了。” 王妈妈就拉着他说：“你到我房间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王语就不笑了，跟着他妈进了房间里头，王妈妈关上门，说：“你觉得王东对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就是你觉得奇怪的？”王语仔细打量着他妈的表情，想从他妈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东西。王妈妈接着说：“我今天吃饭的时候，偷偷观察了一下王东。” 王语攒动了一下喉咙：“你……你没事打量人家干嘛？”“我就是心里头有疑问，所以才打量啊。” “那你发现什么了？”“我觉得他每次看你的时候，都笑的很暧昧的感觉，他看你那眼神……我也说不上来，可是觉得他没把你当堂兄弟来看，而是……” “你多想了吧。”王语不等他妈说完，就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方略：“你可真会想。” 他那语气，带了点生气的意思，王妈妈也有些忐忑，其实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她也觉得不可能，要是一个跟他们家不相干的男人也就罢了，王东是谁，可是他们老王家的一脉同生。 “你这么想，让王东听见……” “我这不是只是偷偷跟你说么，”王妈妈也有了羞愧的意思：“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我就是……”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我还不是为了你。” “就算……”王语双手插在兜里，偷偷抠着自己的腿：“就算他对我有意思……他其实也不错啊，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 王妈妈就拍了他一下，他就缩着头笑了：“你多想了，真多想了，他有对象啊，我还见过呢。” “是么？”王妈妈看了他一眼：“那你呢？”“我怎么了？”“我怎么没见你领个姑娘回来？” “我这不是还年轻么……” “年轻归年轻，我又不是让你立马找个女的结婚，就是谈个恋爱，我怎么也没见？除了以前那俩，我就没见过了。”王妈妈说着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王语，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王语就咽了口唾沫，看向他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喜欢……”王语心里头激动的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了，他几乎就要说出他喜欢男人了，因为他觉得他先让他妈知道他喜欢男人，以后再知道他跟王东的事儿的时候，可能会好一些，有个缓冲。可是向自己的父母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跟准备的事情，现在让他突然向他妈说这个，他还是最终差了一口气，说：“怎么可能，我赶明儿就给你领个儿媳妇回来。” 王妈妈就笑了，摸着胸口说：“还真吓了我一跳，妈也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女孩子似的，有想过你要是喜欢男的，我该怎么办。” 王语一听就问：“哎哟，美女，没想到你想的倒还挺多的，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懂这些，就是我一个姐妹，有一天跟我们哭着说，说她儿子出柜了，我一开始以为她说她儿子出轨了，还问她呢，说你儿子婚都没结，出什么轨呢，她这才跟我一解释，我才知道她说的意思。”王妈妈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是哭的不得了，唯一的儿子也几乎断绝关系了，搬到外地去了，我听着，她可怜，她儿子也是可怜，我就想要是你也是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办，我想了想，觉得，你要真是那样，也一样是可怜人，我可怜不要紧，不能让你也可怜。妈这前半辈子如果说是为了自己活的，那么后半辈子，就都是为你活的了，只要你好，比什么都强。我就是觉得要是真那样，估计也是一场大动乱，你爸一定是接受不了的，他当官的，一辈子要强要面子，怕抬不起头。我也不忍心看你吃苦。” 王妈妈突然这么开诚布公地跟他讨论这些，王语听了，心里头居然有些难受，为王妈妈对他的好，也为了王妈妈隐约说出的，那些现实。 他不觉得他有勇气面对社会和周围的压力，不觉得他能够撑到最后。 他爱王东么？从王妈妈房间里出来之后，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还是爱的，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正经地思考他对王东的感情，这思考过程中，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鲜明地感受到他对王东的爱意，心里头涌上来除了激动，还是一种几乎抑制不住的伤感。 他还是害怕，而且伤感。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爱情，很多时候没有好结果，分离放手，不是怪其中一个太懦弱，没有勇气，不够爱对方，或者付出不够多。 不是那样的，不是爱不够多，不是勇气不够大，可能他很爱他，这辈子最爱的，除了他，再也不会这么爱一个人，他也是有勇气的，能承受住很多压力和风雨。 只是…… 只是这条路太难了，很多东西，说不清楚，生命无法承受，怪不得任何人。这就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这是一条能不走就不要走的路，走上去了，十有八九伤痕累累，剩下那一两个，也是别人羡慕的美好幸福，别人不知道的辛酸艰难。 这是一条能不走就不要走的路，可是……这条路，不想走就不用走了么…… 他们是被上帝挑选中的一群人，生而为人，喜欢男人，却不是自己选择。他们是被送到这条路上来了，很多人却以为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怨恨他们，责难他们，训斥他们，想让他们回头，让他们改，让他们回来。 作为旁观者，其实也不需要太多，只需要知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希望恨他们的人，看得到他们的可怜，可惜这个时代，我们还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第145章 敢不敢 王东洗了澡出来，发现王语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似乎在想事情。他看了一眼，没有进去，回隔壁换了衣裳出来，才敲了敲门。 房门并没有锁，王东推门进去，问说：“大清早刚爬起来，怎么又躺床上去了？” “你出去吧，别在我房间里呆着了。” 王语侧过身看向他：“我妈怀疑咱们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