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车子忽然晃了一下，好像遇见了一个沟。他身子一晃身上的外套就脱落下来，他这才坐了起来，佯装梦醒，打了个哈欠，然后把外套拾起来，重新披在了身上，抹了抹眼睛问：“到哪儿了？”“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了。” 他把窗户打开了一点，立即有风涌了进来，风一吹脸上一凉，他才发现自己额头和脖子上，已经能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窗口的风吹动了他的头发，王东扭头看了他一眼：“热么，要不我把空调开低一点？” 他把王东的外套从身上拿下来，摇了摇头，说：“不用，这样正好。” 外头路过一个乡镇，好像有家超市开张了，请了舞蹈团在搭的台子上唱歌跳舞，露着白花花的肚子和腿。他透过窗口看了一会儿，失声笑了出来，脸色还带着刚才的困意，声音也有些哑，说：“乡下人挺开放的，超市开张还跳这种舞。” “你别说，我还真见过。”王语坐直了身体，兴奋起来了，讲道：“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班长说临毕业了大家玩个带劲的，于是我们班男生就一块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酒吧，那酒吧在郊区，以火热著称，里头的表演都是18以上的，我们进去的时候，还被查了身份证，进去一看，啧啧啧……”他没有具体地说，而是很聪明地用了连续的几个“啧”来表达那酒吧的精彩：“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钢管舞？” “比钢管舞还辣！” “脱衣舞？”“不光脱，还有互相摸呢，而且跳舞的有女的，也有男的，脱的只剩个……”他忽然枕着座椅笑了出来，说：“你一定喜欢。” 王东脸色微微尴尬：“为什么我会喜欢？” 王语哼哼了两声：“反正我就觉得你会喜欢，你就是装正经，不承认。” 王东提了提嘴角，从王语那个角度看，居然坏坏的，嘴唇是常运动的那种润泽，露着洁白的牙齿。他穿的又正式，白衬衫敞着领口，更显得坏坏的：“我确实不大正经。”他说。 王语觉得王东对他说自己不正经，是在调戏他，从语气他听的出来。 他动了动嘴唇，脸上有点热，说：“你骨子里是个老流氓，我都知道。” 第65章 喜欢的人是谁 王东听了他这话，居然笑了出来，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暧昧又火热，王语猛地往椅子上一躺，把外套往身上一盖：“还困，我继续睡！” 他这一“睡”，就直接睡了好几个小时，模模糊糊感觉车子停了下来，他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看见外头车如流水，高楼大厦林立。 他一下子弹了起来，好久没见过的都市，终于又出现在他眼前了！ 那喧闹的声音，林立的高楼，时髦的人群，他好久没见过高楼大厦了，觉得整个人都像活了过来。王东把车子停在了超市门口，说：“咱们不能空着手去，去买点东西，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你挑，我买单。” 他妈是购物高手，几乎每周都有几天去逛街买东西，王父从政，刚开始的时候少不了送礼，王语小时候经常跟他妈逛街，所以对买东西很有经验，他能用最少的钱买到看起来最体面的礼品，王东跟在后头，掂着他买的那些东西，问说：“我怎么觉得你买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送礼就得送这种，看着有面子，又不花钱。” “丽丽又不是外人，也这样送？”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怎么不是外人。”王语说着就又把这一箱东西扔给了王东：“丽姐我知道，她这人特别要面子，咱们买的东西看着上档次，她才高兴，姐夫他们家的人也会觉得咱们家大方，你懂不懂？你要真心疼她，走的时候塞给她点钱，让她想吃什么买什么，不更好？” 王东笑了笑，说：“都听你的。” 一句都听你的，可算是说到王语的心里头去了，他听了特别高兴，于是又说：“其实主要并不是钱的事儿，有一点你没考虑到， 那就是丽姐现在是孕妇了，可是她又没结婚呢，未婚先孕，咱们第一趟去男方家里就拿孕妇吃的过去，面子上不好看，所以咱们拿的这些东西，还不都是给她婆家吃？给她婆家吃的东西，体面比实在不实在更重要。” “那咱们就多买点。” “那也不行，这拿礼啊，有讲究，送的多了，反而显得廉价，不靠谱，得适可而止，就这三四样儿，就够了。”王语说着拍拍手：“走吧，去结账。” 他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路，到了附近之后，就给王丽打了电话，让王丽跟她丈夫出来接他们。王丽的婆家在城郊住，还是老式的平房，那胡同还特别窄，车子开不进去，王语从车上下来一看，就替王丽不值了。 虽然说现在这社会讲真爱不讲财富，可中国五千年来流行的门当户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总得有个差不多，将来激情过去了，才能过的舒坦。王丽现在显然是被爱情冲昏了脑袋，以后后悔，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说：“丽姐怎么嫁到这儿来了，这跟大杨树村，没什么区别嘛。” 王东的脸色也有些凝重，站在高岗上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一溜的平房，还有很多老房子，都破败了。这是城市的边缘地带，再往外就是田野和山峦。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就看见有两个人走了过来，王宇笑着招了招手，他们俩就回到了车子旁。王语这才看清这个把王丽迷的七荤八素的男人。 他那个姐夫看着跟他差不多年纪，白白的，长的确实帅，比王语稍微胖一些，圆脸，跟王丽站在一块，确实也很搭。 “丽姐！” “你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东哥一个人过来的呢。”王丽笑着跟他们介绍：“这是刘劭。刘劭，这是我堂哥王东，这是我弟弟，王语，以前跟你提过。” 刘劭赶紧伸手跟他们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王宇笑着佯装打量了他们夫妻俩一眼：“行啊，挺般配的。” 王丽跟刘劭就笑了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见，王语就特地打量了他这个姐夫一眼，刘劭这个人看着很外向也很大方，人确实不错，笑起来透着一股亲和劲儿。进了家门，刘劭就去厨房忙活去了，倒是王丽在一旁坐着陪他们说话。可能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嫁的不是条件太好的家庭，说：“我们家地方小，我跟刘劭平时不在这儿住，在市里租了房子，趁着结婚前想收拾一下，所以暂时腾出来了。” 王语开玩笑说：“怎么让姐夫去炒菜了，你一个女人家，不过去帮忙？” “我们家都是他做饭，我不会，他也嫌我做的不好吃，”王丽说着又笑了：“你别说我了，你知不知道，现在都是男人做饭，能做饭是男人好不好的条件之一呢，不信你问东哥。” 王东就笑了，说：“我会做饭。” “我将来一定找个会做饭的婆娘，你这样的，坚决不能用！” 王丽笑着给他抓了把瓜子，王语嗑了一会儿往院子里瞅了一眼：“怎么就见你公公婆婆，我姐夫不是还有几个兄弟姐妹的么，哪去了？” “老大上着班呢，还没回来，等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老三还有小妹上着学呢，高中学业紧，中午不回来。” 王语一听，就知道刘家的经济条件不容易了。 他从屋里出来，来到了院子里头坐着。刘家的院子不大，铺着石块，院子里角落水井旁边，长着一棵很大的石榴树。那水井已经被另一边的自来水管代替了，可能很久没用的原因，长了很多杂草，草里头卧着一条狗，是那种黑色的大狼狗，看着挺唬人，不过性子很温顺。 王语试着逗了逗那条狗，结果那只狗瞟了他一眼，神态很鄙视的样子，王语自己笑了出来，回头对王丽喊道：“你们家的狗怎么这么听话？”“你可别逗它，它凶起来也挺吓人的。”王丽她公公从厨房出来，递给他一盘洗好的草莓：“尝尝，刚从超市买的。” “谢谢。”王语笑着拿了两个，坐在椅子上吃了。王丽跟王东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个人低着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俩关系跟亲兄妹差不多了，王丽跟王东的关系，要比跟他这个弟弟的关系要好一些，虽然他们是一个父亲生的。 王丽去厨房帮忙去了，去了没一会就抛出来了，干呕了一会儿，王语过去帮着她拍了拍背，王丽笑着说：“我现在一进厨房就犯呕，好多味儿闻不了。” “我看电视说有的女的怀孕了，女的不吐，男的吐，这是真的么，姐夫吐过么？”“他，他胃口好着呢。”王丽说着在一旁坐下，看了看王语，问说：“你今年该毕业了吧，工作了么？”“还没呢，不着急，过了这一段再说。” 王丽点点头，声音压低了一点：“你的事儿我听咱爸说过一点……怎么样了，都过去了么？”王语脸上的笑容就凝结了，顿了顿，扭头看了不远处的王东一眼，把声音压到最低：“嗯，都过去了。” “以后交朋友可得注意了，可别再跟不三不四的那些人来往了，不说别的，小妈这一回吓坏了吧？” 王语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没吱声。 王丽见他不吱声，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倒是王东凑了过来，说：“你们姐弟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既然知道是悄悄话，怎么能告诉你？”王丽笑着把话题牵扯到了他身上：“你呢，听说我妈最近张罗着给相亲呢，碰见合适的了么？” 王东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王语抢先说：“还真有个特别合适的，大学刚毕业，人长的也漂亮，是隔壁村的，大妈特别满意，大伯母也觉得很好，那女孩子对东哥也有意思，现在就等着东哥的表态呢。” “你说的这么好，东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东笑了笑，看了王语一眼，看见王语似乎故意逗他，于是就说：“我有对象处着呢，做人总不能三心二意。” 王语的脸一下就红了，心里头有点紧张。王丽却高兴坏了：“真的，谁呀，有照片么，哥，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也是刚开始处，对方还没答应我呢，长征两万五，路还长着呢。” “我就不信了，你条件那么好，长的好，有前途，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哪家的闺女眼力界儿这么高，连你都看不上，你让我看看她照片，我看她长的怎么样！” 王语尴尬地笑了两声，也跟着说：“是啊，你给我们看看照片，我也还没见过呢！” “丽丽就算了，以后再给你看，王语，你过来，先给你看看。” 王丽笑着说：“为什么不给我看，偏心啊。”不过她说着还是推了王语一下：“你去看看，看完告诉我长的怎么样。” 王语又尴尬又纳闷，就站了起来，走到王东跟前：“来，给我看看。” 王东就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接过来一看，脸倏地就热了：妈的…… 原来王东给他看的不是照片，而是把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打开了，他接过来一看，看见的就是他自己。 第66章 抛锚在半路了 王丽急着问：“长的怎么样？” 王语抿了抿嘴唇，把手机塞给王东：“丑八怪一个。” “丑么？”王东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暧昧的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没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那是你审美问题。” “给我看看？”王丽说着就要凑上来，王东却把手机收了起来，说：“以后成了再给你看。” “行了，饭做个差不多了，洗手吃饭吧。”刘劭从厨房里出来，出了一头的汗。王丽赶紧拿过院子里晾衣绳上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刘劭笑着看着她，两个人的恩爱不言自明。王东扭头跟王语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算了，什么富贵门楣，两个人如果活得幸福，旁的人还说什么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是祝福了，所幸王丽嫁的这个男人，同样也深爱她。 饭菜都摆好的时候，刘劭他大哥也回来了，同样是兄弟俩，刘劭他哥跟他差的可就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不但不是一个档次，简直不像一家人。刘劭他大哥黑黑的，个头也不高，还长了个塌鼻子，虽然不能说是丑吧，课业真的只是一般人。 不过他那大哥人特别好，也特别热情，吃饭的时候，他是挨着王语坐的，一个劲地给劝王语多吃，不过又很有分寸，不会给他夹菜。王语最讨厌的就是饭桌上老给他夹菜的人，别人的唾沫星子战国的筷子再给他夹菜，他吃不下去，可是碍于面子，又不能不吃。 “王语毕业了吧？”刘劭文。 王语点点头：“正打算找工作呢。” “你不用急，咱爸那么大的官，给你安排个好工作，还不是轻而易举一句话的事儿。” 王语就笑了出来，王丽却碰了碰刘劭的胳膊：“谁是你爸，不害臊。” 刘劭就笑着抱住她的腰，看着王语笑道：“马上都是一家人了，我练练嘴不行啊？” 王语一听立马敬了他一杯酒：“来，姐夫，小舅子我敬你一杯！” 相比于王语的能言善道，王东在酒桌上就比较沉默了，所以他都是跟王丽她公公说话，他这型儿的招老人喜欢，稳重，成熟，见过世面。 刘劭整个饭桌都在跟王语说话，对他很热情，最后还敬了他一杯酒：“弟弟，姐夫我不比你，没读过什么书，以后兄弟发达了，可得记得我这个姐夫。” 王语赶紧双手举杯干了。 这一顿饭吃的很“官方”，他们俩毕竟是代表老王家的人来的，又是初次拜访，言行举止其实都被条条框框框着。倒是刘劭挺能讲，喝了点酒兴头上来了，捋了袖子在酒桌上讲他曾经做生意的事儿，光听他讲，也算是个很有本事很敢闯的男人。 吃了饭他们就打算回去了，王东跟王丽说了一些悄悄话，王语就在大门口等着。刘家的邻居坐在门口乘凉，笑着问刘劭：“刘劭，这帅小伙是你什么亲戚，怎么以前没见过？” “是丽丽她弟弟。”刘劭笑着说：“二婶，你要真觉得我这兄弟长的好，给介绍个对象呗。” 王语就腼腆地笑了出来，他这腼腆可不是装的，他在陌生人跟前，确实有些拿捏。 “我这兄弟追他的一大堆，什么样的小姑娘都有，还用二婶子介绍？”王丽笑着从院子里出来，笑着递给王语一个手提袋：“给大伯母他们带的。” 王语笑着接了过来，说：“等你结婚了我再来看你。” 王丽点点头，说：“到时候把小妈也叫上，让她一块来，你们都来。” 这王语可不敢打包票，可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王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咱们走吧。” 他们的车子在胡同外头的街旁停着，刘家的人都出来送他们，路上凉荫遍地，本来就不是很晴朗的天色，被树叶一遮挡，像是阴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