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于班导带头鼓的掌声，临时班长黄凌就这么定下了。至于接下来的学习委员，慕肖云倒也不关注。 班导让大家回寝室的时候，叫住了慕肖云。“慕肖云同学。” 同学们还没散开，听到于班导的声音，大家都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向她。 慕肖云也是停下脚步的其中之一，只是，他停下脚步的目的和大家不一样。“老师？”慕肖云转过身的时候，眼底的一抹冷淡已经散开，换上孩子应有的乖巧。 “如果有不习惯的地方随时来找老师，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于班导那张严肃的脸，终于有了笑，很亲切。 在场的学生中，恐怕除了李雪，谁也不知道班导对这个小个子学生亲近的原因，大家的心底都在猜，那猜测自然被盖上了颜色。 “谢谢老师，我表哥会照顾我的。”慕肖云指着李雪道。早上李雪要求换班级和寝室的时候，谎称的就是慕肖云的表哥。 “嗯，那就好。”于班导点了点头，对于这个13岁的大学生，她自然是另眼相看的。不管是作为一个老师，还是作为人母，谁都喜欢聪明的孩子。 慕肖云走出教室的时候，被站在教室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声音暮的大了些。 “来熟悉一下路况。”夏铭禾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上衣是一件黑色一字领的短袖t恤。 这件衣服是莫代尔的面料，很薄，贴身却不紧身，还是慕肖云陪着一起买的。夏少爷一眼看中的时候，要的是两件，一件自然是小号，给慕肖云的。当时夏少爷说，这是兄弟装。奈何一字领的衣服很挑人，慕肖云的骨架还没成长，肩膀地方无法把衣服撑住，所以便没买了。 为此，夏少爷还生了闷气，嚷着自己也不想买了。只是被慕肖云一句你穿着好看给说服了。 夏少爷长的帅气，又有一身压倒性的有钱人气质，在这教室门口，格外的吸引人。特别吸女生的眼。 慕肖云白了他一眼，熟悉路况？他以为是干嘛去？爬山吗？ 瞧着慕肖云嘟嘴的样儿，夏铭禾眼底泛起几分笑，他伸出手。慕肖云直接把手中刚发下来的书扔进他怀里，然后甩了甩胳膊。细小的胳膊白嫩白嫩的，配上白色的t恤，让夏铭禾觉得牙齿有些痒，想咬上一口。 “肖云，这你朋友吗？”毛海波和黄凌想着和慕肖云李雪一起回寝室，见他碰到了熟人停下来，两人自然也跟着了。 “这是我哥，夏铭禾，汉语言文学系的。”慕肖云突然有了介绍的心情。 “你哥？”毛海波把两人对照了一边，有点也不像。“你亲哥？” “就是那个你口中的霸道的哥。”勾起唇角，慕肖云笑的很戏谑。 霸道？夏少爷剑眉扬了扬。 “肖云逗你玩你，他们姓不同，哪是兄弟。”黄凌解释。 哪知夏少爷一本正经的回了句：“我跟我爸的姓，他跟我妈的姓。”黄凌这话得罪夏少爷了，夏少爷想要缠着人当兄弟，就算不同姓，他也能当的比亲兄弟还亲。慕肖云就是个例子。 毛海波听的有些囧了，看向李雪：“他们真是兄弟？” 李雪绝对不会拆夏少爷的台，所以很淡定的点点头。 一行人刚走到住宿楼门口，慕肖云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慕有成的电话。 “怎么了？”只是慕肖云一个细微的拧眉，夏少爷就察觉到了。他把慕肖云的书交给李雪，“阿雪，麻烦你拿上去。” “没事。”李雪接过书，就上楼了。 慕肖云接电话的同时，脚步已经朝外，背对着住宿楼走了。其实两个多月的暑假，慕有成的电话倒是不少。慕肖云也是每个都接的，只是慕有成约他吃饭的时候，他都是拒绝了。他心里还是计较的。虽然父母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慕有成的背叛在先，虽然父母的协议和慕氏的股份是他给母亲提的介意，可是慕有成在他两个多月的暑假里，从未进过家门一步，这在慕肖云的心中，那点父子骨肉的亲情，也快要荡然无存了。 他不能阻止也不能干涉父亲的出轨，谁叫这世界上他妈的爱情真的存在。但是，人不仅仅是因为爱情而活着，还有责任和义务，为了爱情而背弃责任义务的，也他妈的不是男人。 慕肖云没有因为慕有成的出轨而恨他，他也没有因为慕有成会跟李艾青离婚而恨他。与其拖着一段不幸的婚姻，慕肖云甚至觉得，离婚是对他母亲最好的治疗。所以他才提醒。 可是，慕有成对自己的照顾，还是让慕肖云失望。他28岁的灵魂，已经过了渴望父爱的年龄，可是现在众人眼中的慕肖云，才13岁。 慕有成打电话过来，约他吃饭。其实手段可以强硬些，夫妻离婚跟子女无关。可是偏偏，慕有成的态度不强硬，所以慕肖云才经常拒绝。 慕肖云回想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上辈子，不管是他还是她母亲，最后的结果，不正是父亲性子太软才造成的吗？ 如果当初，父亲对家人的闲言闲语能够敢于说不，如果当时，父亲对母亲的耐性够些，那么母亲不会自杀，而他，不至于在最后，被设计而迷失。 “爸，什么事情？”纵使有怨恨产生了，慕肖云至少到现在，对慕有成还是没有恨。他靠在住宿楼门口的大树下，风吹过，拂动着柔软的发，夏铭禾靠在他的旁边，安静的陪着他。偶尔，慕肖云转过头，会看着夏铭禾。 到他们渐渐成熟的时候，到中年的时候，慕肖云靠在这个人的怀中，只是昔日的小鬼长大了，变成了男人。慕肖云说：幸在这辈子有你。慕肖云知道，自己的性格有时会很冲动，可是夏铭禾不同，他的脾气可能会暴躁，但是他的理智永远都不会冲动。 从慕肖云13岁，走到23岁，33岁……他们之间有过争吵，甚至很凶，可是谁也不曾说过分手。慕肖云就算再冲动的时候，闭口不说分手两字。而夏铭禾就算再生他的气，也总是云云云云，亲昵的唤着他。每次听着云云的叫声，慕肖云再冲动，也会慢慢冷静，然后靠着夏铭禾的肩膀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夏铭禾会亲亲他。 17岁的夏铭禾敢对季木说：我跟尹浩哥不同，因为我舍不得云云受一点的委屈，只要他受一点的委屈，我就心闷得难受。 那么27岁，37岁的夏铭禾，在他对自己的感情更加明白的时候，又怎么会舍得让慕肖云委屈呢？ 所以慕肖云说：幸在这辈子有你。 只是一句话，让夏少爷沉沦的没有理由。 感情的付出，在于对方能否回报，回报多少，可是更在于对方懂不懂，要不要。 夏铭禾的付出，让慕肖云感恩，珍惜了一辈子。 幸在这辈子有你。 “今天报道吧？初三的学习生活虽然开始紧张了，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那天父子吃饭，慕肖云提起过今天报道。 “我知道。” “双休日的时候，可以来爸爸这边吃饭。” 慕肖云眉一挑，一只手，适时的按在他的头上，动作温柔的揉着他的发。心口才浮上来的气，慢慢的消了下去。慕肖云又乖乖的道：“爸这边吃饭？是哪边啊？”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含沙射影。 慕有成在那边沉默了。 “肖云，爸妈的事情，你也清楚，爸现在住在你阿姨这边。” 慕肖云眼睛眯起，那双略带桃花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特有魅力，夏铭禾总觉得慕肖云眯起眼的时候，全身透着一股清灵的气质。只是这会儿，那微眯的眼神，竟然泛着危险的光。 听慕肖云沉默，慕有成又道：“肖云，爸爸妈妈如果离婚了，你跟爸爸好吗？” “爸，你跟妈不是约了等我25岁再离婚了，那个时候我都成年了，跟谁不都一样吗？”慕肖云反问。慕有成的话，让他听到了某种试探的讯息。 夏铭禾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抚手的动作停住了。 第49章 慕有成沉默了。戒了好几年的烟，突然想抽了。可是拉开抽屉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没有香烟。慕有成戒烟的时候，是事业刚起步的时候，那个时候才90年代初，慕有成抽的还是555，555香烟放在现在当然不贵，可那个时候，算得上极好的牌子。 应酬的时候，香烟是必不可少的，可戒烟的慕有成，还是坚持了。还记得那个时候为什么戒烟。只因小小的慕肖云嘀咕了一句：爸，你身上烟味好难受。那个时候慕肖云很小，刚上幼儿园吧，还是？具体慕有成不记得了，可是他尤其记得，他是为了那个孩子才戒的烟。 慕有成对慕肖云是爱的，比慕肖林更爱。可是自从发生了李艾青住院的事情之后，慕有成发现父子俩，突然之间陌生了起来。 那个小小的，喜欢缠着他，喜欢他回家的儿子长大了。 “慕总，这是最新工程款的预算，请您过目。”助理小蔡跟了慕有成好多年了，从会计中专毕业之后，就跟了慕有成。90年代初，中专是很吃香的学历。而现在，这个当初才20来岁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大姑娘，甚至要谈婚论嫁了。 “恩，放这里吧。”慕有成靠着沙发，蹙着眉头。本来高大俊朗的形象，有些颓废。 小蔡心甘情愿跟着慕有成，其中有着仰慕的成分，只是单纯的敬佩，佩服这个从农村出来的男人，他肯吃苦，肯努力，而且没有架子。姚晶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就算不是一清二楚，恐怕除了当事人之外，她是最清楚的了。 不过，她也同样见过李艾青。 说句心里话，李艾青的形象的确跟慕有成的身份不配，甚至在场面上，姚晶晶撑得起面子。可是，李艾青给小蔡的印象虽然不深，她却记得，那是个朴实端庄的女人，不尖锐，很本分。 小蔡不知道到底谁更适合慕有成，这不是一个下属该去管的事情。或者，她勉强可以算的上慕有成的朋友，但慕有成都跟姚晶晶有了孩子，这也是超过了朋友可以管的底线。 “慕总要不要喝杯咖啡提提神？”放下手中的文件，小蔡提议。 慕有成突然笑了起来：“说到咖啡，我倒是想到了肖云小时候的事情。” “哦？”小蔡表示有兴趣听。 “家里也放了咖啡，你知道，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房产的图纸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看的，然后带着大家在工地里干。那个时候，晚上犯困了，就喝咖啡提神。肖云以为是什么好喝的饮料，就抢着喝了，因为是晚上，我担心这孩子会睡不着觉，可那里知道，他一喝咖啡就犯困。”想到儿子小时候，慕有成觉得心里特别暖，父母一生的打拼是为了什么？慕有成敢说，由始至终，他的打拼都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是为了那个喊他爸爸的孩子，是为了那个自己回村子，会缠着他要零用钱的孩子。 可是这种单纯的为了，到了现在，已经全然变了。变得让慕有成害怕，但又不能走回从前。 “慕总很爱肖云。不过肖云是个让人骄傲的孩子，他长的乖巧，读书成绩又好。” 慕有成轻笑的摇了摇头：“小蔡啊，我跟艾青如果离了婚，肖云这孩子肯定会恨我。” “那慕总就不离婚啊。”聪明的女人，有时候也要装的天真一些。 “那晶晶跟肖林怎么办？晶晶跟了我10来年了，我除了给她一套房子，什么都没给。” 作为一个下属，她仰慕这个男人，但是作为女人，听到这些话，她不禁反问：“那李姐呢？她跟了您十多年，您给了他什么？”这句话问的有些冲动，可是女人有时候，会被情绪控住。 是啊，李艾青呢？那个跟着他吃苦过来的女人，他能给了他什么？除了同情，除了抱歉，他能给什么？ “肖云已经长大了，可是肖林还小。他在班级上被人骂野种，被人欺负，这些，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偷听到晶晶在安慰肖林，我一直以为，我现在给的，就是晶晶要的了。” 小蔡沉默了，因为她知道，慕有成已经有了决定。 b大 慕肖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听到慕有成的声音。慕肖云跟着沉默了，父子间的沉默很可怕，这股可怕，两人的心里都有了底，只是都还没意识到。 导致后来，父亲为了保护新的家庭，儿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两人成仇。 “肖云，爸爸跟你妈的事情，你还小，所以不明白。不管爸爸跟你妈什么时候离婚，你都是爸爸的儿子。” 慕肖云嘴角的笑有些讽刺，有些冷漠。这个样子的慕肖云，夏铭禾第一次见到，可是感觉，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在教室里，那个走向自己座位的孩子。明明很天真，却感觉不到一丝孩子的气息。 “爸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现在就和妈妈离婚了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爸已经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公证结婚了，这辈子母亲被救了回来，慕肖云还以为，轨迹不同了。可是今天听着慕有成的话，他突然发现，也许走的路不同了，可是有些轨迹，还是顺着那辈子在发展。 比如现在，如果爸跟妈离婚了，就成了上辈子那样，爸跟那个女人组了一个家庭，只是经过不同，时间也晚了几个月。 “其实一个不回家的爸爸，和一个跟妈妈离婚的爸爸，对我而言，是没有区别的。”慕肖云对着手机，轻声笑了，“可是爸，你可以有几个女人，你也可以有几个孩子，然我却只有一个妈。”还是那句话，如同当时在医院的走廊上，慕肖云坚定的告诉慕有成，他只有一个妈。 父子成仇的时候，慕肖云把慕氏中属于他的一切都夺回来的时候，他踩着慕有成的尊严，踩着慕家人的尊严，踩着姚晶晶的尊严，甚至慕肖林的尊严说：我只有一个妈。 只是那个时候，李艾青已经幸福了。而李艾青没有阻止儿子的动作，因为她知道，报复已经不是儿子唯一的目的了，慕肖云不过是在玩，玩一场，慕家人欠她的债。 而那个时候，李艾青更加知道，儿子不会受伤，因为有人早一步为儿子造了一栋，安全的城堡。 挂上电话的时候，慕肖云靠着树，久久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他眯起眼。可夏铭禾知道，就算眯着眼安静，慕肖云仍然为自己开了窗。 “云云？”夏少爷有些怕，他突然觉得慕肖云离自己很远，而属于自己不知道的，关于云云的另一面，正在慢慢的释放。 他甚至有些感觉到，这个样子的云云，才是云云真正的那一面。 慕肖云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夏少爷的脸，眼底浓浓的担忧，让慕肖云渐渐回了神。他突然抱住了夏铭禾：“哥，我爸妈要离婚了。” 小小的脸埋在夏铭禾的胸口，哽咽的声音就像锤子，让夏铭禾的心无辜的生闷。他轻轻的揉住面前的男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揉住了，揉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