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想着门里面那个自己视为朋友,也敬为兄长的人,莫玲笑了:林如婳,估计以后是不敢来了…… ☆、127春日(一) 春闱日近,如诗的婚事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如筝也曾经偷偷问过,既然王三公子今年并不下场,为何偏要赶在春闱后迎亲,如诗咬着唇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就变了变,如筝看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倒让姐姐上了心,赶紧出言扯开话题。 三月初十,如诗的嫁妆终于准备完毕,除了自己府里存的,连沁园都存了许多。 清晨,如筝笑眯眯地,绕过一堆绣品,去找如诗给老太君请安,如诗看看满地的东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都弄好了,这样乍一轻松下来,反倒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筝掩口笑着:“大姐姐你是等不及要嫁给王公子了吧!” 如诗被她逗得面上一红,就要来拧她脸,吓得如筝一撩帘子,跑出了东厢房。 姐妹二人说笑着来到慈园,见过了老太君,便和早来的如书如文一起,围着老太君陪她说笑解闷,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间画屏一声问候:“夫人万福,四小姐万福。”却是薛氏和如婳到了。 如筝心里一动,和如诗对视了一眼,赶紧下地迎接。 众人见了礼坐定,老太君笑到:“采茵啊,今天叫你来一是要告诉你一声,今年的春日节,太子提出要为踏雪郡主筹备生日宴,广邀京师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参加,咱府几个孩子里面,除了如楠还小以外,都在邀请之列。”说着她又转向如诗等人:“你们几个,回去要好好准备一下,参加后日的春日宴。”众人赶紧起身应了,老太君又到:“另外一桩,现下天气也渐渐热了,该是置办春夏衣服的时候了,去岁溢彩轩送来的冬装,我看很好,今年照旧即可,采茵你这段日子也够忙了,婳儿刚刚病愈也要调养,家里的姑娘们又都忙着备嫁,今年这春装采买之事,不如就交给徐氏,让她给你分担一下吧!” 听了祖母这话,如筝心里一动,知道她是开始从庶务上分薛氏的权了,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权当听不见,薛氏脸色如常,得体的笑容却透着一丝僵硬:、 “是,媳妇午后就去和她说。”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你事务繁杂,况且去年溢彩轩的事情也是筝儿着手办的,便由筝儿去和她说吧。”薛氏尴尬的点了点头,老太君又转向如筝: “筝儿,一会儿你就替祖母到荷香小筑去传个话,也把溢彩轩的事情和徐氏念叨一下,告诉她,若有什么难处,午后可以来回我。”如筝赶紧起身应下,老太君才说笑着谈起春日宴和如诗的婚事来。 不多时,老太君让各人都散了,如筝便随着如书往荷香小筑而去,如书不顾如筝拦阻,遣了雪茉前去通报,姐妹俩一进院门,便看到徐氏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如筝过来,便笑着迎上前福下:“贱妾见过二小姐……” 如筝不等她一礼行足,赶紧抢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扶起:“姨娘,快不必如此!” 徐氏起身笑了笑:“多谢二小姐体恤。”亲自撩开门帘将她迎进屋去。 三人坐定,徐氏令人上了香茗,如筝便将今日老太君说的话,向徐氏细细学了一遍,又笑到: “我之前就和姨娘说,姨娘贤惠能干,早晚要得老太君青眼协理庶务的,姨娘却还不信,如今看来,还是我说对了。” 徐氏欠身行礼到:“二小姐谬赞了,贱妾哪里不知,如今这般好的境遇,都是拜二小姐所赐,五小姐,三少爷和贱妾,都对二小姐感恩戴德的!” 如筝笑着摆摆手:“姨娘言重了,书儿天真灵慧,杉儿端直上进,我是极喜欢他们的,他们如今的体面却不是我一个小辈能给的,姨娘还是要多感谢祖母才是!” 徐姨娘听她这么一说,神色一动,赶紧颔首:“二小姐所言极是,贱妾多谢二小姐提点。”心里却是明白了,此次是老太君主动给的机会,如筝这是点拨自己要顺势倚定老太君这棵大树呢。 如筝见她明白了,笑着品了一口茶,说道:“去岁采办衣物换铺子的事情,想必书儿也和姨娘说过了,现下府里四季衣物的采办,已经换了溢彩轩,我也不瞒姨娘,这溢彩轩正是我舅家的铺子,如今是我大表哥在管着,稍后我回去,便会遣人向他告知姨娘接手之事,溢彩轩方面,姨娘不必担心……”她抬头看看徐氏:“姨娘要留心的,是府里……去年秋天那种事情,于我可以说是人小不通庶务,祖母笑笑也就过了,若是姨娘……”她略带深意地看看徐氏: “姨娘还当早做打算,不要出任何纰漏才好!” 徐氏神色一动,赶紧起身行礼:“贱妾多谢二小姐提点。” 如筝赶紧起身让她坐下,又说了几句溢彩轩的事情,便起身告退了。 带着浣纱回到沁园,如筝写了一封书信,招了雪缨送去溢彩轩,又让浣纱开箱笼为自己搭配春装,准备赴春日宴。 浣纱把如筝的衣物一套一套展开铺在榻上,回头笑到:“小姐,此次赴宴还要简素些么?” 如筝看着满榻的衣物,笑着摇摇头:“别过分,别犯忌,鲜亮些。”说着又回身取出妆匣里的彩珠梅花簪子:“照着这个簪子搭配。” 浣纱笑着点点头,自去合计衣服,如筝看着手里的梅花簪,想想前几次每逢有太子参加的宴席,自己总是刻意穿的素净,力求泯然于众人,如今婚事已定,虽然知道太子未必就会死心,她却也不愿意继续再这样憋屈,知己好友小郡主的生辰,又可逢着朝思暮想的那人,这样美好的日子,她又怎能不打扮的光鲜亮丽! 转天,一日无事,如筝带着浣纱打点好了要带的东西,正想早早就寝,却没想到刁氏突然带着如文来访,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言语间都是暗示如筝,自己知道她玉成如诗婚事和带如书出席凌府家宴之事,让她在明日东宫春宴多为如文介绍几位贵人,自己则以对付薛氏为诱。 如筝看着她身后羞得泪眼汪汪,脸红如霞的如文,心里一阵怜惜,小心地回应了几句,打发走了刁氏,心内却是一阵感慨。 三月十二一大早,如筝早早起身,打点停当站在妆台前:今日她难得穿上了一件很少上身的樱色短袄,衬得原本就窈窕的腰身更加婀娜,下面配了一条荼白散绣红梅花枝的袄裙,俏丽端庄,本想着待月走了,头发不好打理,谁知道环绣竟然是个手巧的,自告奋勇一会儿就给她梳成了一个端庄中略带妩媚的倾髻,配上一个简单的玉兰点翠挑心,又簪了那支彩珠梅花簪子,行动间金铃轻响,端的是引人遐思。 她肤色莹白,索性也不用粉,只在两颊和唇间点了胭脂,顾盼间,便带了几丝待嫁女儿的风姿。 如筝看着镜中容貌清丽的少女微微一笑,那镜中的少女也回报给她一个倾城的微笑,旁边浣纱轻笑一声,叹道:“小姐,奴婢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听了浣纱这句,如筝才发觉自己在镜前已经站了很久了,脸色一红,回头笑道:“坏妮子,走吧。” 如筝和如诗走到二门上时,如书和如文已经笑着等在那里了,姐妹四人相互见了礼,还没来及说上几句话,便见如婳步履盈盈,面容倨傲地从静园方向走来,后面还跟着眉头微锁的如琪。 如筝浅笑着打量了一下如婳今日的穿戴,才发现自己今日虽然刻意的打扮过了,可相较于她来说,还是很素净的…… 一身榴红的袄裙,配上惊鸿髻,金步摇,唇间朱砂,额头点翠,看的如筝也禁不住要赞一声她的容貌,只是转念间,又在心里摇摇头:在小郡主李踏雪的寿宴上穿这样鲜亮的红色,简直就是自找晦气,任你美若天仙,怕是也抵不过小郡主一袭红衣胜火。 简单的见了礼,姐妹六人乘小车到了大门外,登上各自车驾,和如松等兄弟三人一起向着东宫行去。 到了太子府,如松等人被内侍引着去了花厅参见太子,姐妹几人便随宫女穿过回廊,到了内院花园。 今年的春日宴,园子还是那个园子,花还是那些花,人也差不多还是那些人,各人的心情,却是千差万别了。 如筝安安静静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不时向着相熟的世家小姐们点头致意。 因着此次是为小郡主庆生的缘故,东宫并未请各府权贵和老一辈的命妇,席间的世家小姐和年轻的少夫人们,就难得地活跃了几分,相互品评着衣着首饰,互相夸赞或者排揎着。 如筝看看座位布置,大概料到今年的春日宴应该不是男女分席,而是同在一园,分东西两侧而坐,想想一会儿可能要与太子同在一园吃酒,她心里涌起些腻烦,但又在想到苏有容时转为甜蜜:既然是遍邀世家公子,想必他也是会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一会儿还有。 多谢各位大人支持!另外多谢呱唧殿下捉虫,错误已改…… ☆、128春日(二) 国公府位子上,苏芷兰一枝独秀地坐在那里,看到如婳她们来了,马上面露喜色,姗姗走过来和林府众位小姐见了礼,又对着如婳笑到:“如婳姐姐今日真是好颜色,好衣着,小妹看着满园闺秀,都比不上如婳姐姐这一身榴花似火啊。” 如婳笑着谦虚了几句,又夸了苏芷兰的衣着,如筝知道她俩一向投契,便见怪不怪地给个耳朵听着,眼睛却望向了园中一隅开着的芙蓉。 她记得穿过那扇月亮门,便是东宫的后园,里面有很多这样漂亮的芙蓉花,其中有一棵三醉芙蓉最大最漂亮,去年的今日,苏有容就是从那后面绕出来,替自己解了围,那一瞬间的感觉,如今还深深刻在她心里,虽然觉得用这样一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实在是有些奇怪,但那时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却真真切切是“惊艳”二字。 回想着往事,她唇边勾起一个微笑,一转头,却对上了琳琅笑眯眯的眼睛: “小筝儿,傻愣愣的想什么呢?早间起猛了?” 如筝哭笑不得地起身给她行礼:“表姐万福,小妹走神了。” 琳琅笑着摆摆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日到着实装扮过了,不错。” 如筝脸一红:“表姐惯会取笑。”琳琅刚要说什么,眼睛却突然一亮,如筝循着她的目光看看身后,却是小郡主李踏雪从角门里闪了出来。 琳琅和如筝赶紧迎上前,对着踏雪郡主一福身:“郡主姐姐万福。” 李踏雪还是那样,一身正红长衫,腰间束着绛色金线挑绣翟纹的宽腰带,显得英姿飒爽又明丽端庄,她笑着伸手扶起如筝和琳琅:“不必多礼,数月不见,你二人可好?” 如筝和琳琅笑着点点头,陪她站着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位,等着宴席开始。 不多时,各家小姐陆续到了花园,如筝看到凌家姐妹二人进了园子,刚要过去打招呼,便听内侍一声高喊,太子妃驾到了。 她只得朝雪岚霜璟颔首示意,便跟着如诗离席,对着太子妃和恭王妃等人大礼参拜。 太子妃尚未叫起,便听园门口内侍一声高喊,却是太子和恭王走了进来,众家小姐赶紧起身让出一条道路,重又跪好,太子和恭王走到上位,身后跟着的各家公子则在世家小姐们身后不远处行礼参拜。 待太子叫起,众人才谢恩回到各自座位坐好。 如筝心里一阵忐忑,很想抬头看看对面,又羞得不敢抬头,盯着园子里的青石板地,心内一阵纠结。 内侍鱼贯进入花园,为每个桌案摆上了美酒珍馐,太子便举杯,众人赶紧也起身相陪。 太子笑到:“今日春日宴,又逢踏雪皇妹的生辰,本宫特向父皇请旨,替她操办这场生辰宴,众位不必拘礼,陪本宫祝皇妹生辰之喜吧!”说罢,便举杯一饮而尽。 众家公子小姐赶紧陪着饮了一杯,太子又挥手让大家坐下,春日宴便正式开始。 众人陪着太子举著寒暄,如筝才敢偷眼仔细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苏有容,因不是宫宴,不必穿朝服,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爽利的装扮:玄色的箭袖直身,除了袖口领口镶着银色回字纹的襈边,没有任何其他纹饰,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公子中,十分的不起眼,但在如筝看来,却是那样卓尔不群,头上也是简单的一支玉簪束发,并没有着冠,只有腰间的紧束的革带和上面的牙牌印绶,昭示着他六品武官的身份。 此时他也恰好正在看着如筝,电光火石间,他扫了一眼她头上的簪子,唇角就微微勾了一下,如筝羞得一下子低下了头,却不自觉的红着脸笑了。 如婳看着主位上盈盈浅笑的李踏雪,心里一阵腻烦,暗自后悔自己今日一时不慎,竟然穿了这样一身衣服,却又不甘心地盯着对面苏百川,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露出稍许的赞赏之意,他却始终只是垂眸默默饮酒,连扫她这边一眼,都不曾。 谈笑间,如筝看到自家大姐如诗神色有异,顺着她目光看去,才发现竟然王三公子也在座,不知是来京师做什么的,当下心里一阵好笑,慢慢靠近如诗,轻声说:“大姐,你看到谁了?” 如诗转过头,略带嗔意地扫了她一眼,轻声反问到:“你又是看到谁了,脸红成这样?” 姐妹俩相视一笑,脸上就都带了一丝了然。 酒过三巡,太子放下杯箸笑到:“今春是个好时节,我大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东夷一战荡清了沿海两道延续十数年的寇患,当真值得浮一大白!”说着,便举杯,众人也赶紧跟着举杯陪饮。 太子笑了几声,又到:“前段日子,父皇着礼部赐了淦城四将匾额以示嘉奖,这可是近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恩典了,可见父皇确是龙心大悦,恰巧今日淦城四将都在,本宫就替父皇敬你们一杯。”说着他又举杯,谢如风等四人赶紧起身离席,举杯称“不敢”。 如筝听太子提到淦城四将,心里便沉了沉,她可不认为太子在这里特特赞扬淦城四将,真的是为了抬举褒奖他们,当下便留心听着,果然,太子语锋一转,笑到: “苏将军,四将当中你年纪最小,功劳却是不小,本王听闻在淦城一战中,你一把长刀所向披靡,过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当真是勇猛无匹,东夷人叫你什么来着?”他眉毛一扬,带着一丝调笑的味道:“鬼有容?”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头一阵火起,他这样明褒实贬,将苏有容说的好像一个杀人魔头似的,分明是在满座世家公子小姐面前让他下不来台! 她忍不住看向苏有容,只见他还是那样微微垂首,一副恭谨的样子,神色不见半点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很得体的微笑:“禀太子殿下,东夷人惯于以‘鬼’称人,末将以为,这正是他们心中有鬼之故……”他声音温雅清澈,不卑不亢,听得太子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苏有容又抬头:“殿下,东夷人烧杀淫掠,祸乱我大盛东部沿海十数年,屠杀我大盛兵卒子民无数,所到之处,常常是十室九空,鸡犬不留,末将到前线后,目睹淦城百姓之惨状,心内激愤伤恨,故而上阵杀敌时不愿也不敢留半分情面,因为在末将看来,那些东夷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杀他们,不过是斩妖除魔而已。” 语毕,他肃然垂眸,园内静谧一片。 突然,一阵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却是小郡主李踏雪起身笑到:“太子皇兄,三皇兄,请恕臣妹无礼了!苏将军此言甚合我意,想我大盛将士,若是到了战场上还如在家一般束手束脚,悲天悯人,又怎能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她笑着看看苏有容:“苏将军,我父王生前有一句话,‘愿坠修罗道,保四海升平’这也是雁陉关三千幽云铁骑的座右铭,如今我将此话也送与你,愿你今后也能如前辈名将一般,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苏有容赶紧深施一礼:“末将多谢郡主赐言,定当尽心竭力。” 太子毕竟是太子,讥讽不成反倒成就了人家一番英名,脸上也没带半分愠色,只是朗笑几声,让四人归座。 宴席重新开始,太子妃笑着击掌,廊下乐工们便奏起喜庆的宫乐,人们说说笑笑地,刚刚的话题也就揭过了。 少顷,宫宴完毕,太子妃又令人撤去酒菜,上了茶点,便开始邀各家公子小姐展现才艺。 依旧是顾夕泠一舞开场,太子妃和恭王妃又点了几家公子小姐献艺,轮到潋滟,她笑着推拒了,太子妃便示意苏良娣发话。 苏良娣柔雅地笑着看看林府这边,如筝却觉得她的目光如同深井之水一般,清澈却让人心寒。 苏良娣笑到:“妾身娘家今年是双喜临门,二弟三弟蒙圣上恩旨赐婚,妾身也替他们高兴,今日妾身便求太子妃殿下一个恩典,让两个未来的弟媳现一现才艺吧。”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也好,便让林四小姐先来吧,去岁你一张芙蓉春意图颇具神韵,不知今年有没有新作奉上啊?” 如婳起身浅笑到:“民女多谢太子妃殿下,殿下谬赞了,民女微末画技,不值一哂,不过近日民女也开始学些禽鸟了,今日便遵命献丑一张吧。”